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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章节

发表时间: 2025-06-11 01:39:46

## 替身退场后白月光他后悔了

>顾承砚的白月光回国那天,我正在家里插他最喜欢的白玫瑰。

>玄关传来他温柔的笑声:“晚晚,小心台阶。”

>我手一抖,玫瑰刺扎进指尖。

>那个和我长得七分像的女人挽着他的胳膊,惊讶地指着我:“承砚,她是谁?”

>顾承砚漫不经心扫过我染血的指尖:“保姆而已。”

>后来我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年后巴黎珠宝展,他红着眼抓住我的手腕:“念初,跟我回家。”

>闪光灯突然聚焦在我无名指的钻戒上。

>我笑着抽回手:“顾总认错人了,我是苏晚的专属珠宝设计师。”

>——而展台最中央的蓝钻项链,名字叫“弃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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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关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轻微咔哒声,打破了别墅里死水般的寂静。

我站在客厅中央那张巨大的水晶茶几旁,指尖正小心翼翼地拂过一支白色玫瑰的花瓣。冰凉的触感渗进皮肤,空气里弥漫着清冽又单调的香气。花瓶里,几十朵同样的白玫瑰簇拥着,每一片花瓣都舒展得恰到好处,一丝不苟,像极了某种精心排练的仪式。这是顾承砚最喜欢的。他说白色纯净,衬得家里也干净。

五年了。这间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心跳回声的屋子,这每天雷打不动的白色玫瑰,还有镜子里那个越来越陌生的自己——梳着苏晚当年最爱的齐肩发尾微卷的发型,穿着顾承砚“不经意”提及苏晚曾穿过的某个品牌相似款式的白色连衣裙。我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精致木偶,日复一日,扮演着一个远在重洋之外、模糊不清的影子。

“晚晚,小心台阶。” 玄关传来男人温煦的嗓音,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几乎可以称之为宠溺的笑意,像羽毛轻轻搔过耳廓,却瞬间冻结了我全身的血液。

那声音太温柔了,温柔得刺骨。

指尖猛地一颤,原本捏着的玫瑰茎秆滑脱。尖锐的刺毫无阻碍地扎进了食指指腹,一阵细密的刺痛炸开。鲜红的血珠立刻涌了出来,在白瓷般的手指上异常醒目,滴落在同样纯白的大理石茶几面上,洇开一小点刺目的红。

我甚至忘了去擦。

脚步声靠近,伴随着女人娇软轻快的笑语,像是春日里跳跃的阳光。顾承砚的身影出现在客厅入口处,臂弯里,亲密地挽着一个人。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个女人有着一头和我此刻一模一样的齐肩微卷发,穿着一件剪裁考究的白色连衣裙——甚至比我身上这件更像顾承砚某次醉酒后模糊描述过的、苏晚某件衣服的样子。她的五官,眉眼间的轮廓,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和我有着惊人的七分相似。然而,那剩下的三分截然不同。

她像是被阳光和雨露精心滋养着的名贵花朵,鲜活,明媚,带着未经世事打磨的娇憨与优越感。皮肤是健康莹润的光泽,眼神灵动得像跳跃的溪水,唇边天然带着一丝惹人怜爱的笑意。而我呢?镜子里的我,苍白得像一张被遗忘在抽屉深处的旧纸,眼神沉寂,带着长久等待与模仿磨砺出的、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小心翼翼。

苏晚。这个名字像一颗冰冷的子弹,瞬间击穿了我所有自欺欺人的伪装。

她轻盈地依偎在顾承砚身侧,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像打量一件新奇的摆设,落在我身上,落在我指尖那抹碍眼的红上。她纤细的手指抬起,带着一种天真又残忍的无知,指向我,声音清脆得像银铃:

“承砚,她是谁呀?” 她的目光在我和顾承砚之间好奇地转了一圈,最终落在我指尖那抹碍眼的红上,“咦,她流血了?”

空气凝滞得如同冻住的湖面。

顾承砚的目光终于落在我身上。那目光很淡,像扫过一件蒙尘的家具,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漠然。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视线在我染血的指尖和桌上那滴刺目的红上短暂停留了一瞬,快得让人抓不住任何情绪。随即,他微微侧过头,对着臂弯里的苏晚,唇角甚至勾起一个安抚性的弧度,语气轻松得如同谈论天气:

“一个保姆而已。” 他轻描淡写地说,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做事总是毛手毛脚的。”

“保姆?”苏晚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惊讶,随即又释然地笑了,那笑容明媚得晃眼,“哦,我说呢。承砚,你这里的白玫瑰插得真好看,和当年我离开时你书房里放的那瓶好像哦!”

“你喜欢就好。”顾承砚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我从未享有过的耐心和纵容,“一直让人备着的。”

“保姆”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我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支撑。指尖的痛早已麻木,只剩下心口那片被反复碾轧的荒芜地带,传来尖锐而无声的崩塌声。原来五年的光阴,五年的模仿,五年的沉默守候,在他口中,不过是一个“做事毛手毛脚”的“保姆”。

我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颤抖的阴影。指甲深深掐进另一只手的掌心,用更尖锐的痛楚来对抗胸腔里那几乎要将我撕裂的窒息感。不能哭,沈念初。不能失态。至少,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在这个男人面前,再输得更加彻底。

“顾先生,”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沙哑,却异常平稳,像暴风雨前死寂的海面,“需要为苏小姐准备客房吗?”

顾承砚似乎微微顿了一下,大概没料到我还能如此平静地出声。他看向我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快、几乎无法捕捉的审视,但很快又被漠然覆盖。“嗯。”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已经转回到苏晚身上,语气是截然不同的温软,“晚晚,累了吧?先休息一下?你的房间……一直保持原样。”

“真的吗?承砚,你真好!” 苏晚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和依赖,她挽着他的手臂更紧了些,身体几乎贴在他身上。

“当然。”顾承砚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肯定。

我沉默地转过身,背对着那对亲密依偎的身影,走向通往客房的走廊。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脚下昂贵的地毯柔软得如同沼泽,要将我吞噬。身后,是他们低低的、旁若无人的交谈声,苏晚清脆的笑声像细小的针,密密麻麻扎在背上。

推开一间采光相对逊色些的客房的门,一股久未住人的、淡淡的尘埃气息扑面而来。我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拉开柜门取出全新的床品。纯白的床单,纯白的被套,和外面那些白玫瑰一样,冰冷而刺目。

铺床单的动作很机械。指尖刚才被刺伤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每一次用力牵扯到伤口,都带来一阵清晰的提醒——提醒我那可笑又可悲的五年,提醒我刚才那“保姆”的身份认定。这双手,曾经笨拙地学着插花,只因为他随口提过苏晚喜欢;这双手,曾经在无数个深夜为他熨烫衬衫,只因为他说过苏晚喜欢他穿得一丝不苟;这双手,曾经小心翼翼地模仿着苏晚的笔迹,在那些他要求签下的、冰冷文件上落下“沈念初”的名字……如今,这双手,正为一个真正的“苏晚”铺着客房的床。

“念初,” 顾承砚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不高,却带着惯常的命令口吻。

我铺床的动作僵住,没有回头。

“主卧旁边那间阳光房,” 他的声音没什么波澜,像是在吩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晚晚说想改成她的小画室。你明天找人把里面的东西都清空,该扔的扔了。还有,”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强调,“以后你就住这间客房。”

阳光房。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是更剧烈的、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抽搐。

那间阳光房,是这栋冰冷别墅里,唯一一个被允许打上“沈念初”烙印的地方。不大,但有一整面落地玻璃窗。晴朗的日子里,阳光会像碎金一样洒满整个房间。角落里,放着一个旧旧的画架,旁边的小矮柜上,塞满了各种铅笔、炭条和卷了边的写生本。地上铺着一块柔软的米白色地毯,是当初搬进来时,我唯一坚持要带来的东西。那是我自己的钱买的。

多少个午后,当顾承砚不在家,或者在家也对我视若无睹的时候,我就蜷缩在那块地毯上。阳光暖烘烘地晒着后背,铅笔划过粗糙纸面的沙沙声是唯一的慰藉。画窗外偶尔飞过的小鸟,画瓶中快要凋谢的玫瑰,画一些天马行空却永远不敢让他看见的、关于“家”的模糊轮廓。那是我五年替身生涯里,唯一能偷偷喘口气的角落,是我在扮演“苏晚”的间隙里,沈念初这个灵魂唯一残存的、微弱的自留地。

现在,他要清空它。为了苏晚的小画室。他甚至没有用商量的语气,而是直接通知我,以后我的“位置”就是这间冰冷的客房。

铺床单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指尖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一丝温热粘腻的感觉渗出来。我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身后那个男人身上,等待着他下一步的指令,或者说,宣判。

顾承砚似乎并没有期待我的回应,或者我的沉默在他看来就是顺从的默认。他只是在门口站了片刻,目光在我僵硬的背影上停留了几秒。那目光沉沉的,带着一种我无法解读、也无力去解读的复杂意味。也许是审视我是否足够“听话”,也许是确认我这个“保姆”是否认清了现实。

他没有再说什么,脚步声便响了起来,不是朝着我,而是朝着客厅的方向,朝着苏晚所在的位置。那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被客厅里隐约传来的、苏晚娇软的询问声和顾承砚低沉耐心的回答所淹没。

世界仿佛被割裂成两半。一半是客厅里属于他们的、充满阳光和温情的重逢;另一半,是这间冰冷的客房,和站在其中、连最后一点微光都被剥夺的我。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客厅的方向,与苏晚娇软的询问和顾承砚耐心的回答融为一体,我才像被抽掉了最后一丝力气,缓缓地、脱力般地跪坐在了刚铺好的、冰冷僵硬的白色床单上。

指尖的刺痛尖锐地提醒着我现实。低头看去,血珠已经凝结成暗红色的小痂,丑陋地贴在指腹上。刚才铺床时太过用力,伤口又裂开了,一点新鲜的红色正慢慢渗出来,在白得刺眼的床单上晕开一小点新的印记。

我盯着那点刺目的红,看了很久。然后,慢慢地抬起手,将受伤的食指含进嘴里。温热的舌尖触碰到伤口,带着铁锈味的腥甜在口腔里弥漫开。那味道并不好,却奇异地带来一丝清醒。

保姆?

清空阳光房?

搬进客房?

一个念头,冰冷而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这里,再也没有沈念初的容身之地了。一丝一毫,都没有了。

我猛地站起身,动作因为过度的情绪而显得有些踉跄。没有再看那张铺好的、象征着我新“位置”的白色床单一眼,我径直走向门口。目标很明确——那间即将被抹去一切痕迹的阳光房。

推开阳光房的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阳光的味道,旧画纸的味道,还有一点点松节油残留的、微苦的芬芳。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慷慨地洒满了整个空间,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温暖的光带。角落里,那个陪伴了我五年的旧画架安静地立着,画板上还夹着一张未完成的素描,是窗外那棵老槐树在冬日里的枯枝,线条凌乱而压抑。旁边的小矮柜上,铅笔散乱地放着,几本厚厚的写生本边缘已经磨损卷起。地上那块米白色的地毯,是我唯一的坚持,此刻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软。

目光缓缓扫过这一切,心脏像是被浸泡在冰水里,又冷又痛,痛到麻木。这里每一寸空气,每一件物品,都承载着沈念初五年里最隐秘的、最真实的呼吸和挣扎。如今,它们都成了需要被“清空”的垃圾,为苏晚的小画室腾地方。

深吸一口气,那带着尘埃和阳光味道的空气似乎也变得苦涩。我走向房间角落,那里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硬壳行李箱,是当初搬来时带来的,里面只装了几件换洗衣物和几本旧书。五年过去,它一直闲置在这里,蒙着一层薄灰。

我把它拖了出来,打开。然后,像个最有效率的清道夫,开始收拾。

动作近乎粗暴。我没有丝毫留恋,甚至带着一种自虐般的快意。那些写生本,一本接一本,塞进行李箱。里面画了什么?不重要了。那些削得尖尖的铅笔、炭条、橡皮,胡乱地抓起来,扔进去。那块珍视的米白色地毯?卷起来,用力地、紧紧地塞进行李箱的夹层。最后是画架上的那张未完成的素描。我把它取下来,看也没看,反面朝上,盖在最上面。

整个房间迅速变得空旷、陌生。阳光依旧灿烂,却只照亮了一地狼藉和冰冷的空气。那个曾经温暖的、属于沈念初的小小堡垒,顷刻间消失殆尽。行李箱沉重得几乎提不动,里面塞满了被抛弃的过去和自我。

拖着这个沉重的箱子,我一步一步,走过长长的走廊,走向那间刚刚被分配给我的“新位置”——冰冷的客房。箱子底部的滚轮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沉闷而持续的滚动声,像碾过心房的哀鸣。

走廊尽头,主卧的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缝隙。里面传来苏晚带着惊喜和撒娇意味的声音:“……承砚,这间主卧的格局真的和我以前想象的一模一样!尤其是这扇大窗户……你说过,要给我一个能看到最好风景的房间的!” 她的声音甜得发腻。

然后是顾承砚低沉的回应,带着纵容的笑意:“嗯,我记得。你喜欢就好。” 那声音里的温度,是我五年里从未奢望过的。

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有听到那刺耳的对话。我面无表情地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径直走过那道门缝,走进客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门锁落下的声音清脆而决绝,隔绝了外面那个充满他们重逢喜悦的世界。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缓缓滑落,最终跌坐在地上。巨大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虚脱的空洞感席卷而来。行李箱就歪倒在脚边,像一具沉默的棺椁,埋葬着那个叫“沈念初”的、作为“苏晚”影子的过去。

门外,属于他们的世界似乎还在继续,细碎的笑语隔着门板隐约传来。而我,在这个被遗忘的冰冷角落,终于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不是歇斯底里,而是无声的、彻底的崩解。

第二天,天色是铅灰的,沉甸甸地压在巨大的落地窗外,透不进一丝暖意。别墅里却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近乎喧闹的生气。

顾承砚没有去公司。他穿着舒适的家居服,陪着苏晚,像是在进行一次久别重逢的领地巡视。他们的脚步声在楼下客厅、餐厅、甚至花园里隐约响起,伴随着苏晚时而惊喜、时而娇嗔的点评和顾承砚耐心的、带着笑意的回应。

“承砚,这个水晶吊灯好漂亮!不过我觉得换一个更现代感的会不会更好?”

“嗯,你喜欢什么样的,回头让设计师来改。”

“花园里的玫瑰开得真好,不过好像品种有点单一了?我记得以前我们学校后面那片野蔷薇……”

“好,我让人把旁边那块草坪也翻出来,都种上蔷薇。”

他们的声音不大,却像细细密密的针,无处不在,扎进这栋房子的每一个角落,也扎进我被迫竖起的每一根神经。

我像个幽灵,或者说,更像一个真正称职的“保姆”,沉默地穿梭在楼下,履行着最后的职责。把餐厅里昨晚的残局收拾干净,将那些昂贵的骨瓷餐具一一清洗擦干,摆放整齐。动作机械,眼神空洞。指尖的伤口结了深色的痂,每一次触碰冷水,都带来一阵迟钝的刺痛。

收拾完餐厅,我走向客厅。巨大的茶几上,昨天我插的那瓶白玫瑰依旧盛放着,散发着清冷的香气。苏晚正慵懒地倚在沙发上,翻着一本时尚杂志。顾承砚坐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里,手里拿着一份平板电脑在看财经新闻,但目光时不时会落在苏晚身上,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专注。

我走过去,拿起茶几旁的水晶喷壶,准备给玫瑰喷点水。动作很轻,不想引起任何注意。

“呀!” 苏晚突然小小的惊呼了一声,从杂志上抬起头,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夸张的歉意,“保姆……呃,姐姐?” 她似乎斟酌了一下称呼,眼神却在我脸上逡巡,带着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真是不好意思,我昨晚换下来的那条真丝睡裙,不小心勾到门把手,好像扯了个小口子……能麻烦你帮我看看还能补救吗?就在客房的床上。”

她的语气礼貌又客气,甚至带着点请求的意味,但那眼神深处,却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仿佛在确认,我这个“保姆”是否真的能胜任修补她昂贵衣物的职责。

我拿着喷壶的手顿在半空。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顾承砚的目光也从平板上移开,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很淡,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意味,等着我的回应。他没有说话,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命令。

指尖的痂似乎又在隐隐作痛。我看着苏晚那张和我相似却又如此不同的、充满优越感的脸,看着顾承砚眼中那熟悉的、只对苏晚存在的温度,一股冰冷的决绝瞬间淹没了最后一丝迟疑。

“好的。”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放下喷壶,我转身,没有任何犹豫地走向那间客房。

苏晚那条淡粉色的真丝睡裙随意地扔在客房的床上,像一朵颓败的花。裙摆处,确实有一道不算小的撕裂口,边缘的丝线都抽了出来。

我拿起睡裙,指尖触碰到冰滑昂贵的真丝面料。没有去找针线盒,也没有任何修补的打算。我只是把它拿在手里,转身,重新走回客厅。

顾承砚和苏晚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苏晚带着询问,顾承砚则微微蹙起了眉,似乎对我空着手回来感到不悦。

我走到客厅中央,在他们面前站定。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却驱不散我周身的寒意。

“苏小姐,” 我的声音清晰地响起,目光落在苏晚脸上,平静得可怕,“您的睡裙,裂口很大。我不是专业的裁缝,恐怕无法修补到您满意的程度。” 我的视线转向顾承砚,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已明显带上不悦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宣告:

“另外,顾先生,我辞职。”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苏晚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看看我,又看看顾承砚。顾承砚脸上的那份漫不经心瞬间消失了。他放下手中的平板,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总是带着疏离和命令的眼睛,此刻像淬了寒冰的深潭,直直地锁住我。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瞬间弥漫开来。

“辞职?”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面上,“沈念初,你再说一遍?”

五年了。这是他第一次在苏晚面前叫我的全名。不再是含糊的“你”,不再是那个“保姆”的标签。是“沈念初”。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压抑的怒火。

指尖的伤口似乎又在隐隐作痛。我挺直了背脊,迎视着他冰冷的审视。那目光像刀子,仿佛要将我剖开,看看里面是哪里来的胆量敢反抗他。放在以前,这目光足以让我心惊胆战,瞬间退缩。但此刻,心口那片荒芜之地,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恐惧了。

“是的,顾先生。” 我的声音依旧平稳,没有任何起伏,“我辞职。今天就走。”

“走?” 顾承砚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几步就跨到了我面前。阴影笼罩下来,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的木质香气此刻只让我感到窒息。他离得很近,近得我能看清他眼中翻涌的、被强行压抑的怒意和一丝……难以置信?“你要走去哪里?沈念初,别忘了你的身份!”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目光锐利地刺向我,试图在我脸上找到一丝动摇或者心虚。

我的身份?

多么可笑的问题。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这张曾让我卑微地仰望、小心翼翼地模仿了五年的脸。此刻,那英俊的轮廓只让我感到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彻底的厌倦。

“我的身份?” 我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唇角甚至勾起一个极其微小的、近乎嘲讽的弧度,目光毫不退缩地迎视着他,“顾先生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一个保姆而已。现在,保姆不想做了。”

这句话,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顾承砚眼中压抑的风暴。他的脸色骤然阴沉得可怕,眼神变得极其危险,仿佛下一秒就要伸出手来将我撕碎。他大概从未想过,我这个温顺沉默、五年来如同一潭死水般的“影子”,会有一天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沈念初!”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震怒,在整个空旷的客厅里回荡,“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暴怒的声音在华丽而冰冷的客厅里炸开,震得巨大的水晶吊灯似乎都在嗡嗡作响。顾承砚眼中的风暴几乎要化为实质,那双总是带着掌控一切神情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被冒犯的狂怒和一种近乎蛮横的占有欲。他高大的身影像一座山,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沉沉地压向我。

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因为震怒而微微急促的呼吸拂过我的额发。

苏晚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捂着嘴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下意识地往沙发里缩了缩,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似乎不明白这个“保姆”怎么敢如此顶撞顾承砚。

然而,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降临到我身上。

顾承砚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他紧握的拳头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似乎下一刻就要挥出。但最终,他只是猛地抬起手,却不是对我,而是狠狠地、带着泄愤般的力量,一把扫过旁边巨大的水晶茶几!

“哗啦——!!!”

刺耳欲聋的碎裂声如同冰雹般砸落!

那瓶我昨天精心插好的白玫瑰,连同昂贵的水晶花瓶一起,被他粗暴地扫落在地!晶莹剔透的碎片如同炸开的冰花,瞬间铺满了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娇嫩的白玫瑰被摔得七零八落,花瓣破碎,沾染上冰冷的清水,狼狈地躺在狼藉的碎片之中,像是一场盛大又凄凉的葬礼。

水渍迅速蔓延开来,空气中清冷的玫瑰香气被一种暴戾的、毁灭性的气息所取代。

“滚!” 顾承砚的声音嘶哑而冰冷,像淬了毒的冰刃,直直地刺向我。他指着大门的方向,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现在就给我滚!沈念初,你别后悔!”

滚烫的碎片和水渍溅到了我的小腿上,带来细微的刺痛。我站在原地,看着脚下那片狼藉——破碎的水晶,凋零的白玫瑰,蔓延的脏水。它们像一幅残酷的抽象画,精准地映照出我这五年被摔得粉碎、踩进泥泞里的尊严和感情。

后悔?

心口那片荒芜之地,连最后一点余烬都彻底熄灭了。只剩下冰冷和死寂。

我没有再看暴怒的顾承砚一眼,也没有去看沙发上惊魂未定的苏晚。目光平静地掠过地上那支离破碎的“祭品”,然后,我转过身。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根绷紧到极限却最终没有折断的弦。

脚步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半分留恋。我径直走向那间冰冷的客房,那里有我唯一的行李——那个装着“沈念初”残骸的硬壳箱子。

拖起沉重的箱子,滚轮再次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滚动声。这一次,声音坚定地朝着大门的方向。

身后,是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碎片狼藉无声的控诉。

我拉开别墅沉重的大门。外面,铅灰色的天空下,冷风灌了进来,带着深秋的寒意和自由的气息。

没有回头。

一步踏出。沉重的雕花铁门在我身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闷而悠长的“咔哒”声,像是一个巨大的棺盖,彻底合拢了名为“替身”的坟墓。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扑在脸上。我拖着那个唯一的行李箱,站在空旷的车道上,身后的别墅像一个巨大而华丽的囚笼,正在迅速退去温度。

去哪里?不知道。银行卡里有一点微薄的积蓄,是我过去五年偷偷存下的稿费——给一些不知名的小杂志画插图的报酬,用的是假名。顾承砚从未在意过这些,他只需要我扮演好“苏晚”就够了。这点钱,大概只够买一张离开这个城市的单程票。

一辆空载的出租车远远驶来,亮着绿色的顶灯。我下意识地抬起手。

车子在身边停下。司机师傅摇下车窗,探出头:“姑娘,去哪儿?”

去哪儿?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一种刺痛的自由感。我拉开车门,将沉重的箱子塞进后座,然后自己坐了进去。车门隔绝了外面的寒风。

“师傅,” 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很平静,“去火车站。”

车子启动,汇入城市的车流。窗外,熟悉的街景开始快速倒退。那些曾陪着顾承砚走过的奢侈品店,那些他偶尔带我去过的、只为苏晚喜欢的口味而选的餐厅……都化作模糊的色块,被远远抛在身后。

我没有回头去看那栋越来越小的别墅。

火车站里人声鼎沸,混杂着各种口音和告别的喧嚣。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车次信息。我站在售票大厅,仰头看着那些陌生的地名。南方的?北方的?海边的?山里的?每一个名字都像一个模糊而遥远的符号,代表着未知,也代表着可能。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张薄薄的银行卡。积蓄有限,只能选择一个最远、但生活成本最低的地方。目光最终停留在一个内陆小城的名字上——清远。一个在地图上都几乎找不到的小点。

“一张去清远的硬座,最快出发的。” 我把银行卡和身份证递进售票窗口。

拿到那张印着陌生地名、硬邦邦的车票时,一种奇异的、近乎虚幻的漂浮感笼罩了我。我真的……离开了?就这样,拖着一个箱子,买了一张最便宜的车票,走向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候车室里充斥着各种气味。方便面、汗味、劣质香烟、还有孩子哭闹的声音。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将行李箱紧紧靠在腿边。周围是嘈杂的、充满烟火气的喧嚣,我却感觉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一切都模糊而遥远。指尖的痂在粗糙的牛仔布料上摩擦着,带来一丝真实的痛感。

广播里开始通知检票。人群像潮水般涌向检票口。我拖着箱子,随着人流麻木地移动。通过检票口,踏上月台,冷风更加刺骨。

绿皮火车像一条疲惫的钢铁长龙,静静地卧在轨道上。找到自己的车厢和座位,是三人座的硬座靠窗位置。我把沉重的箱子塞进座位底下狭小的空间,几乎用尽了力气。然后才坐下来,身体陷进坚硬冰冷的座椅里。

窗外,是匆匆来往的旅客,是送别的人群,是站台上昏黄的灯光。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火车发出一声悠长的汽笛,车身猛地一震,缓缓开动。站台开始平稳地后退,速度越来越快。熟悉的城市轮廓在暮色四合中逐渐模糊、缩小,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和远处零星的灯火取代。

玻璃窗上倒映出我模糊的影子。苍白,疲惫,眼神空洞。但在这空洞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极其缓慢地、微弱地重新凝聚。

火车驶入茫茫夜色,车轮与铁轨碰撞,发出单调而永不停歇的“哐当——哐当——”声。这声音,不再像碾过心房的哀鸣,更像是一声声沉闷的鼓点,敲打在通往未知的征途上。

车厢里灯光昏暗,空气混浊。邻座的大叔鼾声如雷,对面的一对年轻情侣依偎着小声说话。我将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闭上眼睛。

没有梦。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那永不停歇的、仿佛要将人带往世界尽头的“哐当”声。

三年。

时间像流过清远这座小城的河水,表面平静,内里却早已冲刷走了太多东西。

清远太小了,小到地图上几乎找不到它的名字。灰扑扑的街道,低矮的楼房,空气里常年飘着附近小化工厂那股若有若无的、说不上好闻的气味。最初的几个月,是炼狱般的煎熬。

那点微薄的积蓄在付完第一个月的廉价出租屋租金和买了一些最基本的生活用品后,就所剩无几。出租屋在一条狭窄潮湿的老巷深处,墙壁斑驳,窗户关不严,冬天冷风呼呼往里灌,夏天又闷热得像蒸笼。晚上能清晰地听到隔壁夫妻的争吵和孩子的哭闹,还有老鼠在天花板上窸窸窣窣跑过的声音。

活下去,成了唯一的目标。

我什么活都干。在生意惨淡的小面馆里端盘子洗碗,油腻的汤水常常溅到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上。去夜市帮人守过地摊,在寒风里一站就是几个小时,吆喝得嗓子冒烟。甚至去工地搬过几天砖头,粗糙的水泥砖磨得手心火辣辣地疼,肩膀被压得像是要脱臼。晚上回到出租屋,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常常是啃个冷馒头就倒头睡去。身体上的疲惫是真实的,却奇异地能暂时麻痹心口那片荒芜带来的钝痛。

支撑着我的,是藏在行李箱最底层的那几本写生本和一卷削好的铅笔。只有在深夜,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那个狭小冰冷的出租屋,拧亮那盏光线昏黄的台灯时,我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

我趴在掉漆的小木桌上,借着那点微弱的光,疯狂地画。画白天看到的那些为生计奔波、脸上刻满风霜却依旧努力活着的人们——面馆里佝偻着背擦桌子的老板娘,夜市上扯着嗓子叫卖水果的老汉,工地上沉默扛着钢筋的黝黑汉子……他们的皱纹,他们粗糙的手,他们疲惫却坚韧的眼神。也画窗外那棵即使在冬天也倔强挺立的老槐树扭曲的枯枝,画墙角顽强钻出的一抹绿意,画出租屋天花板上漏雨留下的、如同泪痕般蜿蜒的水渍……

线条不再像过去在顾家阳光房里那样压抑、凌乱。它们变得粗粝、直接,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生命力,像要刺破这困顿的现实。画纸是廉价的打印纸,铅笔是最便宜的那种,画出来的东西也谈不上什么技巧,只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宣泄和记录。

我不再去想顾承砚,不去想苏晚,不去想那栋冰冷的别墅和那些白玫瑰。清远的日子像一层厚厚的砂纸,粗糙地打磨着我,磨掉了过去五年精心包裹的、名为“苏晚”的脆弱外壳,露出了里面那个伤痕累累、却无比真实的“沈念初”的粗糙内核。

命运偶尔也会吝啬地抛下一丝微光。

一家开在街角、门面窄小的图文打印店老板,一个头发花白、总是戴着老花镜的瘦小老头,姓李。有次我去打印几份找零工的简历,他瞥见我随手放在柜台上的、画在旧收据背面的速写——一个蹲在街边啃烧饼的流浪汉。老头扶了扶眼镜,看了很久。

“丫头,画得……有股劲儿。”他慢吞吞地说,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就是纸太差,笔也不行。”

我有些窘迫,想把那张涂鸦拿回来。他却摆摆手,从柜台下面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小叠稍微好点的素描纸和几支用了一半的炭笔,塞给我。

“拿着,别糟蹋了这双眼睛。”他嘟囔着,又低头去鼓捣他那台老旧的复印机了。

那点微不足道的善意,像寒冬里的一星炭火。我开始在打零工的间隙,帮李老头画一些简单的宣传单插画,报酬很低,但足够我买点更好的画纸和颜料。更重要的是,他那个小小的、堆满纸张油墨味的柜台后面,成了我在清远唯一能短暂喘息、感受到一点点“被看见”的地方。

日子依旧清苦,像拧紧的水龙头里艰难滴下的水珠。但画画,成了我在这片贫瘠土壤里扎下的根。它不再仅仅是宣泄,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对抗和重建。我用炭笔记录下清远的破败与生机,记录下挣扎在生活底层的众生相,也记录下自己内心那个缓慢愈合、却日益坚硬起来的伤疤。

抽屉里那个硬壳行李箱,早已落满了灰尘。里面那些属于“过去”的写生本和旧物,被我压在了箱底最深处,仿佛封印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噩梦。

偶尔在极度疲惫的深夜,或是被隔壁的争吵惊醒的凌晨,心口那片荒芜之地也会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很快,就会被第二天必须面对的生存压力,或被画纸上那些倔强的线条所覆盖。

三年,足以让一个人脱胎换骨,从里到外。

巴黎,深秋。

香榭丽舍大街的梧桐树披上了灿烂的金黄,落叶在微凉的秋风中打着旋儿飘落。空气中弥漫着咖啡、面包和黄油的香气,混合着高级香水和汽车尾气的独特气息。时尚、艺术、金钱的气息在这里流动、碰撞。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平稳地停在巴黎大皇宫宏伟的立柱前。这里今夜灯火辉煌,巨大的玻璃穹顶在夜色中散发着柔和而璀璨的光晕,如同一个巨大的水晶珠宝盒。红毯从门口一直铺到台阶下,两侧是密集闪烁的闪光灯和此起彼伏的快门声。穿着华服的宾客络绎不绝,空气中流淌着低语、笑声和多国语言交织的优雅乐章。这里是本年度最受瞩目的国际珠宝设计展——“璀璨之光”的开幕晚宴。

车门被侍者恭敬地拉开。

一只穿着银色细高跟鞋的脚率先踏出,稳稳踩在光洁如镜的深红色地毯上。鞋跟纤细,线条利落,反射着现场的灯光,像一截冰冷的银刃。

紧接着,一个身影优雅地探身而出。

剪裁完美的香槟色缎面鱼尾礼服,贴合着身体流畅的曲线,在灯光下流淌着珍珠般温润又冷冽的光泽。没有过多的装饰,只在腰间系了一条同色系的极细丝绒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肢。颈间没有任何项链,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和修长的天鹅颈。墨色的长发被精心挽起,只留下几缕慵懒的碎发垂落在耳侧和颈后,衬得那张脸愈发小巧精致。

三年时光,像是最严苛也最神奇的雕刻师。曾经笼罩在眉宇间挥之不去的苍白、疲惫和小心翼翼,被彻底洗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后的从容,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近乎冷冽的自信光泽。肌肤是健康的白皙,透着润泽的光。那双曾经沉寂如死水的眼睛,此刻深邃明亮,像淬炼过的黑曜石,平静地迎视着前方闪烁的镁光灯,没有丝毫闪躲,只有一种阅尽千帆后的沉静与疏离。

沈念初。不,现在业内更熟悉的名字是——Echo Shen(沈回音)。一个在短短三年内,以极具个人风格、充满原始生命力和深刻人文关怀的设计作品,迅速崛起并惊艳了整个珠宝设计界的新锐天才设计师。她的作品,如同她本人涅槃重生的写照,在冰冷昂贵的宝石中注入滚烫的灵魂和粗粝的真实感,让她成为本届“璀璨之光”最受期待的焦点之一。

她微微颔首,对为她开门的侍者致意,唇角勾起一个标准而疏离的弧度。然后,她挽起身旁一位穿着考究深灰色西装、气质温润儒雅的东方男子的手臂。男子大约四十岁左右,面容俊朗,眼神温和而睿智,嘴角总是噙着一抹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正是她的伯乐与合伙人,国际知名的华人珠宝商兼收藏家——陆明修。

“Echo,准备好了吗?”陆明修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目光温和地看向她。

沈念初回以他一个同样平静的微笑,眼神里是无需多言的默契:“陆先生,我的战场,一直都在。”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静的穿透力。

两人相携,踏上了那条象征着名利与荣耀的红毯。

瞬间,原本分散的闪光灯如同嗅到花蜜的蜂群,猛地聚焦过来!此起彼伏的快门声连成一片刺耳的白噪音,刺目的白光疯狂闪烁,几乎要将人吞噬。

“Echo Shen!看这里!”

“陆先生!这边!”

“Echo!您的‘弃妇’系列今晚是否会公开报价?”

各种语言、各种口音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记者们拼命向前挤着,试图捕捉这位神秘而才华横溢的设计师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沈念初的步伐没有丝毫紊乱。她挽着陆明修的手臂,姿态优雅而从容,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目光平静地掠过那些疯狂的镜头和激动的面孔。香槟色的缎面礼服在强光下流淌着冷冽的光,像披着一身月光织就的铠甲。镁光灯的闪烁在她深邃的眼瞳中映出细碎的光点,却无法动摇那深潭般的沉静。

她不再是那个躲在别墅角落、被白玫瑰的刺扎伤也只能默默含住手指的沈念初。她是Echo Shen,她的名字,她的作品,她的人,都将在今夜,在这片璀璨之地,发出属于自己的、不容忽视的回响。

红毯不长,却仿佛走过了从清远那个潮湿出租屋到如今这聚光灯下的漫长距离。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坚定。

进入大皇宫内部,璀璨的水晶灯将宏伟的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巨大的玻璃展柜如同星辰般散布在会场各处,里面陈列着来自世界顶级珠宝品牌和新锐设计师的惊世之作,在精心设计的灯光下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空气里浮动着高级香槟、香水以及鲜花的馥郁芬芳。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穿着华服的宾客们低声交谈,脸上带着矜持而优越的笑意,构成了一幅流动的上流社会浮世绘。

沈念初和陆明修甫一入场,便立刻成为了小范围瞩目的焦点。不断有人上前与陆明修寒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旁那位气质独特、光芒内敛的东方女子身上。陆明修从容应对,言谈间巧妙地将沈念初引荐给一些重要的策展人和收藏家。

“这位就是Echo Shen,‘弃妇’系列的设计师?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一位头发花白、气质威严的欧洲老绅士,著名的珠宝收藏家雷诺先生,端着酒杯,眼中毫不掩饰欣赏的光芒,“那种从破碎中重生的力量感,在你的作品里体现得淋漓尽致。Echo小姐,你的灵魂一定经历过淬炼。”

“您过誉了,雷诺先生。” 沈念初微微欠身,笑容得体,眼神平静无波,“我只是试图捕捉人性中那些共通的情感瞬间。痛苦与挣扎,往往孕育着最强大的新生力量。” 她的法语流利,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

“说得好!” 另一位穿着宝蓝色丝绒礼服、气场强大的女策展人接口道,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沈念初,“Echo,你这次压轴的‘新生’,据说灵感源自一次彻底的毁灭?能透露更多吗?我们都非常期待。”

沈念初端起侍者托盘中的一杯香槟,金黄色的液体在剔透的水晶杯里轻轻晃动。她的指尖圆润,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没有多余的装饰,只在无名指上戴着一枚设计极其简约的铂金戒指,镶嵌着一颗不大却切割完美的方形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纯净的光芒。

“毁灭是重生的序章,维罗妮卡女士。” 她迎视着对方探究的目光,声音平稳而清晰,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穿透力,“‘新生’……很快您就会看到它的全貌。” 她巧妙地避开了细节,却更勾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好奇心。

就在这时,会场入口处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伴随着几声刻意压低的惊呼和议论。

“看!是顾承砚!”

“OMG,他身边那位就是传说中的苏晚?果然很漂亮……”

“听说顾氏这次对那枚‘海洋之心’蓝钻志在必得,是要送给苏小姐做订婚礼物吧?”

沈念初握着香槟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紧。冰凉的杯壁传递来的寒意,似乎瞬间渗透了皮肤,直抵心脏深处那片早已结痂的荒芜之地。

她没有立刻回头。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那些细碎的议论声像针一样钻进耳朵。陆明修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瞬间的僵硬,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身,用身体挡住了部分来自入口方向的视线,同时温声对雷诺先生和维罗妮卡女士道:“抱歉,我和Echo需要失陪一下,拍卖会即将开始,我们得去确认一下最后的展品位置。”

他巧妙地带着沈念初,走向会场深处,远离了那片刚刚形成的骚动中心。

沈念初顺势转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入口方向。隔着攒动的人头,她清晰地看到了那个身影。

顾承砚。

他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墨黑色丝绒礼服,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只是眉宇间似乎比三年前更添了几分深沉和不易察觉的疲惫。英俊的轮廓在璀璨的灯光下依旧引人注目,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者的强大气场。他臂弯里,紧紧挽着盛装打扮的苏晚。

苏晚穿着一身缀满水晶的粉色抹胸长裙,妆容精致,笑容甜美,像一朵被精心呵护在温室里的娇嫩玫瑰。她依偎着顾承砚,眼神里充满了对周围一切的惊叹和毫不掩饰的优越感。她的目光扫视着会场,带着一种主人般的审视,最终,似乎也捕捉到了沈念初这个方向,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个混合着惊讶、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的复杂表情。

沈念初的目光只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像扫过两件与己无关的展品,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涟漪。随即,她自然地收回视线,转向陆明修,唇角甚至扬起一个极淡的、带着工作默契的弧度:“陆先生,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去后台了。”

她的声音平稳如常,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僵硬只是错觉。

陆明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双温和的眼中带着了然和无声的支持。“好。”他点头,手臂绅士地微微抬起,让她能更自然地挽住,“Echo,今晚,你是主角。”

两人穿过衣香鬓影的人群,走向展台后方被帷幔隔开的准备区。将外面所有的喧嚣、探究的目光,以及那个刚刚闯入的、属于过去的幽灵,都隔绝在了身后。

“璀璨之光”珠宝展的拍卖环节,无疑是整晚最令人屏息凝神的高潮。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光芒温柔地洒向展台中央,那里陈列着今晚即将被推向聚光灯下的几件顶级拍品。而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压轴位置——一条静静躺在黑色丝绒展台上的蓝钻项链。

灯光精准地聚焦其上。

项链的主体并非传统的繁复镶嵌,而是充满了现代雕塑感的极简设计。数条粗细不一、如同藤蔓般蜿蜒交织的铂金线条,以一种看似随意却又充满力量感的姿态,共同托举着中央那颗硕大的、如同凝固海洋之心般的深蓝色梨形钻石。钻石本身纯净无瑕,在灯光下折射出幽深而神秘的蓝色火焰,仿佛蕴含着星辰大海。而围绕在它周围的铂金“藤蔓”上,巧妙地镶嵌着无数细小的无色钻石,如同藤蔓上凝结的冰晶或露珠,与主钻的光芒交相辉映,既衬托了主钻的绝世风华,又赋予了整件作品一种原始、粗粝又坚韧的生命力。

这,就是Echo Shen(沈念初)今晚的压轴之作——“新生”。

展台下方,第一排视野最佳的贵宾席位上,顾承砚端坐着。他身姿依旧挺拔,昂贵的丝绒礼服衬得他气质矜贵。苏晚紧挨着他,妆容精致的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兴奋和势在必得。她微微侧身,凑在顾承砚耳边,声音带着撒娇般的急切:“承砚,就是它!太美了!和我梦想中的一模一样!那颗蓝钻,像不像我们第一次在爱琴海看到的颜色?你一定要帮我拍下来!”

顾承砚的目光落在展台中央那条名为“新生”的项链上。幽深的蓝钻光芒映入他深褐色的瞳孔,那光芒冰冷而璀璨,带着一种奇异的、直击灵魂的力量。他放在膝上的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眉心微微蹙起。这条项链……它的设计语言,那种从束缚中挣脱、破茧成蝶的强烈意象,甚至那缠绕托举的铂金线条,都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极其不舒服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类似的草图线条……

拍卖师富有煽动性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响彻全场,介绍着“新生”的非凡工艺和设计理念,以及它背后设计师Echo Shen的传奇故事。竞价开始。

数字节节攀升,竞争异常激烈。来自世界各地的收藏家和富豪们频频举牌。

“一千八百万!”

“两千万!”

“两千三百万!”

苏晚紧张地抓着顾承砚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西装布料里:“承砚!快举牌呀!”

顾承砚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不适和烦躁,在价格被叫到两千五百万时,终于沉稳地举起了手中的号牌。

“两千五百万!顾先生出价两千五百万!”拍卖师的声音拔高,带着兴奋。

现场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叹和议论。这个价格已经相当惊人。

“两千五百万第一次!”拍卖师环视全场。

“两千五百万第二次!”

就在拍卖师即将落槌的瞬间——

“三千万。”

一个清冷、平静,却带着绝对穿透力的女性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响彻整个拍卖大厅。

全场哗然!

所有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聚焦到声音的来源——展台之上!

只见刚才还在后台的沈念初,此刻正从容地站在展台中央的话筒前。香槟色的礼服在聚光灯下流淌着月华般的光泽,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一片冷冽而强大的气场之中。她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展示“新生”的防弹玻璃罩边缘,另一只手握着麦克风,姿态优雅而从容,脸上带着一丝极淡的、仿佛掌控一切的笑意。

她的目光,越过黑压压的人群,精准地、毫不避讳地落在了第一排贵宾席上,那个刚刚放下号牌、此刻脸色骤变的男人身上。

顾承砚猛地抬起头!

当那个清冷如冰泉、穿透力极强的声音报出“三千万”时,顾承砚只觉得一股电流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他几乎是本能地、猛地抬起头,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视线撞进展台中央那片刺目的聚光灯下。

是她!

那个刚刚在红毯上惊鸿一瞥、让他心头莫名一悸的身影!那个在入口处被他刻意忽略、却又在心底留下一丝模糊影子的女人!

此刻,她就站在光芒的最中心。香槟色的缎面礼服勾勒出纤细却充满力量感的轮廓,墨发如云,衬得那张脸愈发白皙,也愈发……清晰!褪去了三年前那份刻意模仿的温顺和苍白,眼前的这张脸,线条更加分明,眉宇间沉淀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冷冽的从容和自信。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明亮,如同寒潭映星,此刻正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审视和嘲弄,穿透空间的距离,直直地落在他身上!

是她!沈念初!

那个被他轻描淡写称为“保姆”、在他盛怒之下让他“滚”的女人!那个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的影子!

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般席卷了顾承砚的全身,让他瞬间僵在座位上,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会是……那个声名鹊起的设计师Echo Shen?!

苏晚也认出来了,她惊愕地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看展台上的沈念初,又看看身边脸色铁青的顾承砚,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整个拍卖大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和展台上那位设计师亲自下场竞价的举动惊呆了。

就在这片死寂中,沈念初握着麦克风,红唇轻启,清冷的声音再次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顾总,” 她的目光依旧锁定在顾承砚那张写满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脸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好巧。不过,这条项链,恐怕不能割爱了。”

顾承砚只觉得一股混杂着惊怒、难堪和被彻底愚弄的火焰“轰”地一下冲上头顶!所有的理智在瞬间被烧断!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座位上投下浓重的阴影,动作之大甚至带倒了座椅。他完全无视了周围惊诧的目光和苏晚的拉扯,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几步就跨过座位间的空隙,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以一种近乎粗暴的姿态,直接冲上了展台!

“沈念初!” 他低吼着,声音嘶哑,带着雷霆般的震怒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失控。在沈念初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他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意和强大的压迫感,一把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她的腕骨捏碎!

温热的触感和记忆中冰冷的印象形成强烈的反差。顾承砚的掌心滚烫,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试图从那双沉静得可怕的黑眸中,找到一丝过去熟悉的怯懦、惊慌或者……别的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那平静之下,毫不掩饰的冰冷和……嘲弄?

“你……” 顾承砚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所有的质问、愤怒在接触到这双眼睛的瞬间,竟变得苍白无力。他只能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像抓住一个转瞬即逝的幻影,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你……跟我回家!” 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近乎蛮横的急切和命令。

回家?回哪个家?

沈念初被他捏得手腕生疼,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她甚至没有试图挣脱,只是任由他钳制着,目光平静地迎视着他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就在这时,台下无数反应过来的记者早已按捺不住!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无数台相机、摄像机瞬间调转方向,密密麻麻的闪光灯对准了展台上这极具戏剧性的一幕!快门声如同暴雨般疯狂响起,刺目的白光几乎将两人吞噬!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强光闪烁中,沈念初的目光,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刻意的引导,落在了自己被顾承砚死死攥住的手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她那只抬起、正握着麦克风的左手上。

无名指。

一枚设计简约至极的铂金戒指,在无数闪光灯的疯狂聚焦下,瞬间折射出无数道冰冷、璀璨、几乎要灼伤人眼的光芒!那颗方形切割的钻石,纯净、坚硬、棱角分明,像一个小小的、无声的宣言,在全世界面前闪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台下所有的镜头,所有的目光,都死死地聚焦在那枚光芒四射的戒指上!记者们激动得几乎要尖叫出来!这可是爆炸性的头条!神秘设计师Echo Shen已婚?!而顾氏掌舵人顾承砚竟在公开场合对她拉拉扯扯?!

顾承砚的目光,也如同被那刺目的光芒烫到一般,猛地一缩!他下意识地顺着沈念初的视线,看向自己紧握着的她的手腕上方——那枚在强光下熠熠生辉、冰冷而坚硬的钻戒!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了他的眼底!

他攥着她手腕的手指,像是被那戒指的光芒灼伤,几不可察地松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的凝滞中,沈念初动了。

她没有用力挣扎,只是手腕以一种极其灵巧的角度微微一转,便轻而易举地、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从容,从他那已然松动的手指间抽离了出来。

冰冷滑腻的触感瞬间消失,顾承砚只觉得掌心一空,心口也跟着猛地一坠!

沈念初收回手,动作自然地抚平了礼服袖口根本不存在的褶皱。她的目光甚至没有再看顾承砚一眼,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拉扯从未发生。她重新将麦克风举到唇边,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刚才被打断时残留的、公式化的微笑,声音透过扩音器传出,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大厅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抱歉,打扰了各位的雅兴。” 她的目光扫过台下无数震惊、探究、兴奋的面孔,最终落回拍卖师身上,语气从容而专业,“拍卖继续。”

然后,她的视线才终于转向身旁那个如同雕塑般僵立着、脸色铁青、眼神复杂翻滚着惊怒与难以置信的男人。

红唇微微勾起,一个完美得无懈可击、却又冰冷疏离到极致的微笑绽放在她脸上。

“顾总,”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透过麦克风传遍了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光滑的地面上,清脆而冰冷,“您大概是认错人了。”

她的目光掠过顾承砚那张震惊到失语的脸,平静地投向台下

更新时间:2025-06-11 01:3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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