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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章节

发表时间: 2025-06-11 02:52:54

>我陷入了一场诡异的时间循环,每次醒来都是妻子跳楼后的第七天。

>午夜时分,她总会准时从阳台坠落。

>我试过无数方法阻止:锁死阳台、提前报警、甚至用身体挡住她。

>可每次死亡都会换种方式降临——车祸、中毒、突发恶疾。

>第五次循环,我在她旧手机里发现备份数据:

>“项目编号7:自愿清除与陈默相关的全部记忆。”

>“代价:生命倒计时七天。”

>循着定位,我在废弃实验室找到正在删除记忆的她。

>屏幕上我们的结婚照正被一键粉碎。

>“为什么?”我声音嘶哑。

>她茫然抬头:“你是谁?”

--

心脏在肋骨下狂跳,每一次搏动都像要撞碎胸腔。我猛地从书桌上弹起来,额角一片冰凉湿腻,是梦里惊出的冷汗,还是……别的什么?眼前熟悉的书柜轮廓在黑暗中扭曲,电脑屏幕早已休眠,只有电源指示灯在角落执拗地闪烁着一点幽绿的光,像一只永不疲倦的眼睛。空气里弥漫着旧书纸张的微尘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寒意。

又是这里。又是这个噩梦的起点。

我颤抖着手摸到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让指尖一缩。屏幕亮起,刺眼的白光瞬间割开黑暗,灼痛了眼睛。日期,2023年7月15日,星期六。凌晨00:01。那个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七月十五日。第七天。她的“头七”。

胃部猛地抽搐,一股酸水涌上喉咙。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椅子上滚下来,膝盖撞在书桌腿上,尖锐的疼痛却无法唤醒一丝真实感。我踉跄着冲向书房紧闭的门,心脏在耳膜里擂鼓,每一次撞击都带着绝望的回音。前几次循环里,那扇门外是死寂的黑暗,是冰冷的现实——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可这一次,我必须确认。像前几次一样徒劳地确认。

手指触到冰凉的门把手,金属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我猛地拧开,一股力量推着门扇撞在墙上,发出空洞的“砰”一声。走廊尽头,厨房的灯光柔和地流淌出来,带着一种虚假的、令人心碎的暖意。

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背对着我,站在灶台前。

哗哗的水流声,锅具轻微的碰撞声,还有……她轻轻哼着歌的调子。那是我听过无数遍的、不成曲的旋律,属于苏晚晴的小习惯。

时间仿佛凝固。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去,留下冰冷的麻木和一种更深的恐惧。她还在。她活着。像前四次循环开始时一样。

“晚晴?”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木头,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她闻声转过身来。暖黄的灯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轮廓,几缕发丝随意地垂在颊边。她手里还拿着一个刚洗干净的玻璃杯,水珠顺着杯壁滑落,滴在米白色的瓷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咦,默?你怎么醒了?”她微微歪着头,眼神清澈,带着一丝刚刚睡醒的懵懂,“做噩梦了吗?”

噩梦?这确实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只是,我无法醒来。

她的笑容那么真实,带着温热的生命力。可我知道,再过不到二十四小时,就在今晚的午夜,那个精确到秒的时刻,她会像被设定好的程序一样,走向阳台,然后……坠落。无论我如何挣扎。

“嗯……没什么,”我强迫自己扯动嘴角,试图挤出一个笑容,肌肉却僵硬得如同冻土,“就……突然醒了。有点渴。”目光不受控制地扫过客厅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沉沉的夜色,阳台就在玻璃门之外。那扇门,像一张沉默等待的巨口。

“那正好,”她把玻璃杯放在灶台上,擦擦手,走向冰箱,“我煮了点蜂蜜水,温的,要不要喝一点?安神的。”她拉开冰箱门,冷气氤氲而出。

我看着她自然的动作,看着她从冰箱里拿出那个熟悉的蓝色玻璃壶,看着她倒水时纤细手腕的弧度。每一个细节都和前几次循环开始时一模一样。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攥紧了我。无论我做什么,都只是在重复这徒劳的剧本吗?

“好。”我应着,声音飘忽。脚步沉重地挪到餐桌边坐下,目光却无法从她身上移开,贪婪地捕捉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次呼吸的起伏。仿佛多看一眼,就能把这鲜活的影像刻进骨髓,对抗即将到来的、无法改变的死亡。

蜂蜜水带着微温的甜腻滑入喉咙,却丝毫无法温暖我冰冷的四肢百骸。苏晚晴在我对面坐下,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啜饮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默,”她放下杯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看你脸色不太好,总是在书房待到很晚。”她的声音里带着关切,那是我曾经无比贪恋的温柔。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我张了张嘴,那些关于循环、关于死亡、关于午夜坠楼的疯狂话语在舌尖翻滚,却最终被死死咽下。不能吓到她。不能让她提前感知到那恐怖的结局。前几次尝试的结果,如同冰冷的刀锋悬在记忆里——每一次干预,都只是让她死得更快、更惨烈,却从未改变结局本身。

“还好,就是项目收尾,有点费神。”我垂下眼,盯着杯中晃动的浅黄色液体,不敢看她的眼睛,怕泄露那几乎要将我撕裂的恐惧和绝望,“快弄完了。”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沉默了片刻。客厅里只有冰箱低沉的运行声和墙上时钟秒针规律的滴答声,那声音此刻听来如同催命的鼓点。“别太拼了,身体要紧。”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仿佛穿透了这虚假的暖意,触到了某种深藏的、连她自己或许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沉重。

“我知道。”我低声回应,喉咙发紧。

时间在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下缓慢爬行。我像个最蹩脚的演员,努力扮演着“无事发生”的丈夫。陪她在客厅看了一档无聊的综艺,里面夸张的笑声尖锐地刺着耳膜。和她一起去附近的超市采购,推着购物车走在明亮的货架间,看着她仔细挑选蔬菜时专注的侧脸,心脏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越收越紧。阳光透过超市巨大的玻璃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一点点移动,如同沙漏里无可挽回的流沙。

每一次她靠近窗户,哪怕只是去拉一下窗帘,我的心脏都会骤然停跳,身体条件反射般绷紧,目光死死锁住她的背影,直到她安然离开那片危险的区域。这种如影随形的紧张几乎将我逼疯。

午后,她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安静地看书。阳光透过玻璃门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的光晕。我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假装翻着杂志,目光却从未离开过那扇门,以及门后她安静的身影。藤椅轻微的吱呀声,书页翻动的沙沙声,都成了这死寂空间里唯一的声音。

阳光一点点偏斜,由炽白变得金黄,再由金黄染上浓重的橘红,最终沉入城市的钢筋水泥丛林之后。暮色四合,黑暗像粘稠的墨汁,从窗外缓缓渗透进来。

“晚上想吃点什么?”她合上书,走进客厅,顺手打开了顶灯。暖白的光线瞬间驱散了角落的阴影,却驱不散我心头的阴霾。

“都行,你做的我都喜欢。”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她笑了笑,系上围裙,再次走进那片温暖的、充满生活气息的灯光里。锅铲碰撞的声音,油锅滋啦的声响,食物诱人的香气……这一切构成了一个完美家庭的表象,却是我此刻身处的地狱。

晚餐很丰盛。我食不知味,机械地将食物送入口中,味蕾麻木。苏晚晴似乎也显得比平时沉默,偶尔抬眼看看我,眼神深处似乎藏着什么,欲言又止,最终又归于平静。

“默,”她放下筷子,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疏离感,仿佛隔着遥远的距离,“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忘了你,或者……离开了,你会怎么样?”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血液凝固,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急速攀升。来了!又是这个致命的问题!前几次循环中,只要这个问题出现,无论我回答什么,无论我如何恳求、发誓、哭泣,都成了加速她走向阳台的催化剂。我的回答,竟成了启动死亡程序的开关!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我的喉咙,窒息感汹涌而来。我死死盯着她,试图从她平静的脸上找到一丝玩笑或试探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种近乎透明的茫然和疲惫。

“你……说什么傻话!”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你怎么会忘了我?我们不是说好要……”后面的话被巨大的恐惧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苏晚晴看着我剧烈的反应,眼神闪烁了一下,那丝茫然似乎更深了。她微微蹙起眉,像是困惑于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又像是在努力捕捉脑海中某个一闪而过的模糊念头。

“没什么,”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去了所有的情绪,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轻松,“就……突然想到,随便问问。别当真。”她拿起筷子,夹了一点青菜放进碗里,却再也没动。

餐厅里只剩下碗筷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沉默像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将我们淹没,沉重得令人窒息。墙上挂钟的指针,毫不留情地指向了十一点。

死亡的倒计时,开始了。

我全身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前几次失败的惨烈画面在脑海里疯狂闪回:锁死阳台门,她却在厨房滑倒,后脑重重磕在冰冷的大理石台沿;提前报警,警察到来前,她毫无征兆地在客厅里剧烈抽搐,口吐白沫,医生说是突发性的恶性心律失常;我甚至试过用自己身体死死抱住她,把她拖离阳台区域,结果呢?一辆失控的卡车在深夜撞穿了我们小区的围墙,冲进了客厅……

每一次干预,都像触发了某个更残酷的死亡程序。那么这一次……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她走向既定的结局?

不!绝不!

一股混杂着绝望和暴戾的勇气猛地冲上头顶。我不能看着她死!哪怕结局是地狱,我也要再试一次!这一次,我要比她更快!在她做出任何动作之前,就彻底控制住她!

十一点三十分。苏晚晴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动作缓慢而机械。

“我来吧。”我几乎是扑过去,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碗,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微微颤抖。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我过于激烈的反应,但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解下围裙。“那……我去洗漱了。”她转身走向主卧的浴室。

就是现在!

在她关上浴室门的瞬间,我像一头蓄势已久的猎豹,猛地扑了过去!我用肩膀死死顶住门板,在她错愕的惊呼声中,强行挤进了狭窄的空间。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带着她常用的柠檬草沐浴露的清香。她穿着睡衣,惊恐地后退一步,背抵着冰冷的瓷砖墙,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疯子。

“默?你干什么?!”她的声音因为惊惧而拔高。

“对不起,晚晴!对不起!”我语无伦次,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我没办法了!我不能看着你再……再……”那个“死”字卡在喉咙里,灼烧着我的声带。我猛地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带着一种决绝的、不容抗拒的力量,紧紧抓住了她的双腕!她的手腕纤细得惊人,皮肤冰凉。

“放开我!陈默!你疯了!你到底怎么了?!”她剧烈挣扎起来,眼中充满了真实的恐惧和不解,身体在我强硬的钳制下徒劳地扭动,像一条搁浅的鱼。水龙头不知何时被碰开了,温热的水流哗哗地冲击着盥洗盆,溅起冰冷的水珠,打湿了我的袖口和她的睡衣下摆。

“听我说!就今晚!过了今晚!你想怎么骂我都行!打我!报警抓我!都行!”我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手臂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死死地将她的手腕反扣在她身后,用自己的身体将她牢牢地困在墙壁和我之间。她的挣扎渐渐变得无力,急促的喘息喷在我的颈侧,带着温热和湿意。她不再喊叫,只是用一种混杂着恐惧、失望和彻底陌生的冰冷眼神,死死地、无声地瞪视着我。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时间在无声的对抗和哗哗的水流声中,一分一秒地滑向深渊。

十一点五十五分。

我全身的肌肉绷得像石头,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警报。眼睛死死盯着浴室门缝下方透进来的客厅灯光,耳朵捕捉着外面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秒针移动的声音,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哒…哒…哒…每一次都敲击在我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十一点五十八分。

苏晚晴似乎耗尽了力气,身体软了下来,不再挣扎,只是急促地喘息着,头无力地抵着我的肩膀。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恐惧,还是别的什么。

十一点五十九分。

我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眼睛因为过度紧张而干涩刺痛,死死盯着那扇门,仿佛门外潜伏着择人而噬的怪兽。

滴答。

午夜零点。

来了!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极致,如同拉满的弓弦,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最高警戒状态,准备迎接任何形式的死亡突袭——碎裂声?撞击声?或者她身体会在我怀中突然变得僵硬冰冷?

一秒。两秒。三秒……

浴室里只有哗哗的水流声,和她靠在我肩头压抑的、带着哽咽的呼吸声。预想中的恐怖声响,并未出现。

时间,无声地滑过了零点零一分。

零点零二分。

外面依旧死寂。没有重物坠落的闷响,没有玻璃的爆裂,没有引擎的轰鸣……什么都没有。只有水流单调的哗哗声,和我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苏晚晴依旧靠在我身上,肩膀微微耸动。她……还活着?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脖颈,带着生命的证明。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狂喜和巨大困惑的洪流猛地冲垮了我紧绷的神经。成功了?难道……难道这次粗暴的禁锢,歪打正着地打破了那个该死的循环诅咒?

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巨大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袭来,膝盖一软,差点抱着她一起滑倒在地。狂喜的泪水瞬间涌上眼眶。我下意识地松开了钳制她手腕的力量。

“晚晴!你看!你看!我们……”我激动得语无伦次,想要捧起她的脸,想要告诉她噩梦结束了。

就在我手臂力量松懈的刹那,变故陡生!

苏晚晴的身体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狠狠一低头,用尽全身力气撞向我的下颌!

“呃!”剧痛伴随着眩晕瞬间袭来,我眼前一黑,抓着她的手本能地一松。

她像一条滑溜的鱼,瞬间挣脱了我的束缚,带着决绝的恨意和恐惧,猛地拉开浴室门,踉跄着冲了出去!

“晚晴!别去阳台!回来!”我捂着剧痛的下巴,眼前金星乱冒,嘶吼着追了出去。

晚了。

她的身影快得像一道绝望的闪电,径直冲向客厅那扇巨大的落地窗!我眼睁睁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按在了阳台玻璃门的把手上!

“不——!”我的嘶吼带着血沫,撕裂了死寂。

然而,预想中的玻璃门开启声并没有响起。她没有推开那扇门。她甚至没有停顿。

她的身体,以一种违反物理常识的方式,毫无阻碍地、直接穿过了那扇紧闭的、厚实的玻璃门!就像穿过一道不存在的空气!

我的嘶吼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我张着嘴,保持着向前扑的姿势,僵在原地,血液瞬间冻结。

客厅明亮的灯光下,那扇玻璃门完好无损,清晰地映照出我惊恐扭曲的脸。而苏晚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沉沉的夜色里。没有玻璃碎裂的巨响,没有坠落的闷响,什么都没有。只有风,穿过空荡荡的阳台,发出呜呜的低咽。

她……穿过去了?

一种比死亡更冰冷、更诡异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这不是意外。这绝不是物理层面的死亡!这循环本身,就是一个精心编织的牢笼!一个指向某个更可怕真相的陷阱!

巨大的恐惧之后,一种被戏耍、被玩弄的暴怒猛地炸开!为什么?!到底是什么在操控这一切?!凭什么一次又一次夺走她?!

我像一头彻底失去理智的困兽,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几步冲到阳台玻璃门前,疯狂地拍打、撞击!冰冷坚硬的触感从掌心传来,纹丝不动。

“苏晚晴!你回来!告诉我为什么!!”我的拳头狠狠砸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指骨瞬间传来钻心的疼痛,却丝毫无法撼动那透明的屏障。

外面只有漆黑一片,城市的灯火在远处冷漠地闪烁,仿佛在嘲笑着我的徒劳。那个纤弱的身影,如同被黑暗彻底吞噬,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我瘫软在地,背靠着冰冷的玻璃门,粗重地喘息着。愤怒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留下的是更深的绝望和彻骨的寒意。下巴被撞的地方传来阵阵钝痛,提醒着刚才那场徒劳的搏斗。手指关节也因为捶打玻璃而红肿破皮,渗出血丝。

失败。彻头彻尾的失败。甚至比前几次更诡异,更令人绝望。

她穿过了玻璃门。这彻底打败了我所有的认知。这不是我能用物理手段阻止的“意外”。有什么东西,超越了我理解的范畴,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循环本身,就是谜题的一部分。

我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浓重的墨色开始一点点稀释,透出灰白。天,又要亮了。第七天的黎明,如同冰冷的宣判。

就在这无边的死寂和绝望中,一个微弱的、几乎被我忽略的提示音,突然在书房的方向响起。

“嘀——”

极其短促,带着一种电子设备特有的冷漠感。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如同被电流击中。这声音……很熟悉!是她的旧手机!那部用了很多年、屏幕都有点花、电池也不太耐用的旧手机!我记得她换新手机后,就把它随手丢在了书房某个抽屉里,说有空再导数据。

为什么它会在这时候……响?

一股强烈的直觉,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瞬间攫住了我。那部旧手机!它可能……可能是唯一没有被这诡异循环“重置”的东西?它里面,会不会残留着上一个、甚至上上一个循环的……痕迹?

我猛地从地上弹起来,不顾身体的酸痛和麻木,踉跄着冲向书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这一次,不再是盲目的阻止,不再是徒劳的对抗。这一次,我要答案!

书房里一片狼藉,是我第一次惊醒时撞倒椅子留下的痕迹。我扑到书桌前,疯狂地拉开一个个抽屉,把里面的东西胡乱地翻出来。旧笔记本、备用数据线、过期的保修卡、散落的回形针……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就在绝望再次涌上心头时,我的指尖在最底层抽屉的角落里,碰到了一个冰冷的、方方正正的硬物。

找到了!

我颤抖着手把它掏出来。是那部旧手机!黑色的磨砂外壳,边角有磕碰的痕迹,屏幕有几道明显的划痕。它静静地躺在我的掌心,像一块冰冷的墓碑。

屏幕是黑的。我尝试着按下电源键。

没有反应。没电了。

一股焦躁瞬间攫住我。我几乎是扑到书桌的插座旁,手忙脚乱地找出充电线,指尖因为紧张而颤抖,几次都没能准确地把充电线的接口插进手机底部的充电口。终于,“咔哒”一声轻响,连接成功。

屏幕中央亮起一个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电池图标,中间是一条细细的红色,表示电量极低。它开始充电了。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屏幕,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呼吸都屏住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微弱的红色线条,缓慢地、极其缓慢地向右侧爬升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色越来越亮。当那红色的电量指示终于艰难地爬升到大约5%的位置时,黑色的屏幕猛地一亮!

开机动画出现了!熟悉的品牌Logo旋转着出现!

我的心跳骤然停止了一拍,随即更加疯狂地跳动起来,撞击着耳膜。我几乎是扑在书桌上,眼睛死死地贴着屏幕。

开机动画结束,主界面加载出来。熟悉的壁纸,熟悉的APP图标排列。我颤抖的手指直接点开了“文件管理”,然后在存储目录里疯狂地翻找。系统文件、照片缓存、下载目录……没有!什么都没有异常!

难道我猜错了?那声提示音只是巧合?是系统低电量的报警?绝望再次像冰冷的潮水般涌上。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时,手指无意中点开了最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文件夹图标,名字是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和字母组合。这种文件夹通常是系统自动生成的缓存目录,我平时根本不会去看。

但这一次,当文件夹展开的瞬间,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文件夹里,孤零零地躺着一个文件。文件名是冰冷的、毫无感情色彩的——“AUTO_BAK_0715.log”。

自动备份日志?0715?七月十五日?就是今天!就是这个循环的“今天”!

一股电流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我猛地点击了那个文件。

手机屏幕闪烁了一下,弹出一个简陋的文本阅读界面。密密麻麻的、冷冰冰的英文字符和数字代码瞬间充斥了整个屏幕。大部分是系统自动记录的无用信息:内存占用、网络状态、后台进程……

我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行行飞速地向下扫视。心跳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如同擂鼓。

突然!我的视线死死地钉在了屏幕中间偏下的几行文字上!

> **\[04:23:11\] SYSTEM NOTIFICATION: User Initiated Action – ‘Project 7’ Phase 3 Triggered.**

> **\[04:23:11\] ACTION: Voluntary Memory Purge Initiated. Target: ALL Associations tagged ‘CHEN Mo’.**

> **\[04:23:15\] SYSTEM WARNING: Irreversible Process Confirmed. Associated Life-Support Protocol Activated. Countdown: 168:00:00.**

> **\[04:23:18\] ACTION: Logged. Purge in Progress…**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

Voluntary Memory Purge Initiated. Target: ALL Associations tagged ‘CHEN Mo’.(自愿记忆清除已启动。目标:所有标记为‘陈默’的关联记忆。)

Irreversible Process Confirmed. Associated Life-Support Protocol Activated. Countdown: 168:00:00.(不可逆进程确认。关联生命维持协议已激活。倒计时:168:00:00。)

168小时。七天。

每一个冰冷的字符都像一把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我的眼睛,再搅进我的大脑!

项目7?自愿清除?清除关于“陈默”……关于我的一切记忆?代价是……七天的生命倒计时?!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循环的真相!这就是她每一次在第七天午夜“死亡”的原因!不是意外!不是谋杀!是她自己启动了这个该死的程序!用她的记忆,用她关于我的全部记忆,换来了这七天的倒计时!

那诡异的、无法阻止的“死亡”,不过是生命维持协议到期后的强制终止!

为什么?晚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宁愿选择彻底抹去我的存在,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巨大的震惊和深入骨髓的剧痛之后,是火山爆发般的狂怒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必须找到答案的决心!那个日志文件!它来自哪里?它指向哪里?!

我的目光如同鹰隼,疯狂地在那些代码中搜寻。一定会有线索!一定有指向源头的痕迹!

找到了!

在日志文件的最后几行,夹杂在一堆系统状态码中间,有一行极其不起眼的记录:

> **\[04:22:58\] LOCATION SYNC: Data Packet Transmitted to Terminal @ Coordinates: 39.9252° N, 116.3975° E**

坐标!一个经纬度坐标!

我猛地抓起书桌上的笔,颤抖着将这个坐标抄写在手臂内侧——39.9252° N, 116.3975° E。墨水在皮肤上晕开,带着一种冰冷的触感。

没有丝毫犹豫,我冲出书房,冲出死寂的家门,冲进刚刚苏醒的城市。清晨的冷风刀子般刮在脸上,却无法冷却我血液里燃烧的火焰。我拦下一辆出租车,粗暴地将手臂上的坐标戳到司机眼前。

“去这里!快!!”我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疯狂。

司机被我通红的眼睛和满身的戾气吓了一跳,没敢多问,立刻在导航仪上输入坐标。车子汇入早高峰的车流,朝着城市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窗外的景色从繁华的市区逐渐变得荒凉。高楼大厦被低矮的旧厂房和破败的仓库取代。导航的终点,指向一片被锈蚀的铁丝网围起来的巨大废弃厂区。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挂着同样锈蚀的大锁,旁边一块字迹模糊的牌子上隐约可见“……生物制剂研究所”的字样。

就是这里!

我付了钱,几乎是滚下车,冲到那扇巨大的铁门前。锁很结实。我环顾四周,看到围墙有一处坍塌的豁口,立刻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尖锐的铁丝划破了手背和裤腿,带来火辣辣的刺痛,我却浑然不觉。

厂区内部空旷得可怕。杂草丛生,淹没了曾经的道路。巨大的、如同怪兽骨架般的废弃厂房沉默地矗立在晨光熹微中,窗户大多破碎,黑洞洞的,像一只只失去眼珠的眼眶。空气里弥漫着铁锈、灰尘和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化学药剂残留的刺鼻气味。

我掏出手机,打开电子罗盘和地图定位,像猎犬一样,根据坐标的指引,在废墟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心跳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厂区里回荡。

最终,我停在了一栋看起来相对完好、只有三层高的灰白色实验楼前。它的窗户大多被厚重的木板封死,只有底层一扇不起眼的、布满灰尘的金属侧门,似乎没有被完全堵死。

坐标指向这里。就是这里!

我冲上前,用力去推那扇沉重的金属门。纹丝不动。锁住了。我后退几步,目光扫视,看到旁边地上躺着一截锈蚀的、沉重的角钢。我弯腰捡起,冰冷的金属触感刺激着掌心的伤口。没有时间犹豫了!

“啊——!”我发出一声压抑的怒吼,用尽全身力气,抡起角钢狠狠砸向门把手旁边的锁扣!

“哐!哐!哐!”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废墟里回荡,惊起远处几只乌鸦,“嘎嘎”叫着飞走。火星在撞击点迸溅。沉重的角钢震得我虎口发麻,手臂酸痛欲裂。锁扣周围的金属开始变形、凹陷。

“哐当!!”

一声巨响!锁扣终于彻底崩坏!沉重的金属门向内弹开了一条缝隙,带起一片呛人的灰尘。

我扔掉角钢,用肩膀猛地撞开那扇门!

一股冰冷、干燥、混杂着浓重灰尘和电子元件老化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门内是一条狭窄幽深的走廊,没有窗户,一片漆黑,只有我撞开门时涌入的微弱天光,勉强照亮前方几米。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种坟墓般的死寂。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一道惨白的光束刺破黑暗,照亮前方漂浮的尘埃。走廊两侧是紧闭的、标着数字的房门,大多锈迹斑斑。我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像潜入古墓的盗贼,循着直觉和坐标的精确指引,朝着走廊深处走去。

死寂中,只有我自己的心跳、呼吸和鞋底摩擦灰尘的沙沙声。空气越来越冷,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终于,在走廊尽头,手电光束照亮了一扇与其他房门截然不同的门。它看起来厚重得多,像是某种实验室的密封门,金属材质,上面没有编号,只有一个早已褪色的、模糊不清的生物危害标志。门把手是那种需要转动好几圈才能开启的复杂结构。

而此刻,这扇厚重的门,竟然虚掩着!一道细细的光线从门缝里透出来,切割着走廊的黑暗。

光源!里面有光源!有人!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所有的疲惫和恐惧都被一种近乎燃烧的急切取代。我猛地冲过去,手指触到冰冷粗糙的门板。就是这里!一切的答案,就在这扇门后!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那扇沉重的金属门推开!

“哐!”

门撞在里面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惨白的光线瞬间涌出,刺得我眼睛生疼。

门内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四壁和天花板都覆盖着厚厚的、吸音的黑色材料,使得整个空间异常沉闷压抑。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臭氧味和机器运行发出的低微嗡鸣。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台造型极其怪异、充满未来科技感的设备。

它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金属蚕茧,表面覆盖着无数细密的接口和闪烁着幽蓝、幽绿指示灯的管线。设备的正面,镶嵌着一块巨大的、弧形的显示屏,此刻正散发出冷冽的白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而屏幕前,背对着门口,静静地坐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她穿着那身我熟悉的米白色家居服,柔软的布料在冷光下显得异常单薄。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白皙脆弱的脖颈。她微微低着头,似乎正全神贯注地看着那块巨大的屏幕。

是苏晚晴。

她还在这里!她没有像前几次那样在午夜消失!她还活着!

巨大的狂喜和失而复得的庆幸瞬间淹没了我,几乎让我双腿发软。我张开嘴,想要喊出她的名字,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下一秒,我的目光凝固在了那块巨大的屏幕上。

屏幕被分割成左右两大部分。

左侧,是瀑布般飞速向下滚动的、密密麻麻的字符流!那些字符扭曲、变形,不断闪烁,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焚烧、被强酸腐蚀,正在迅速地消解、湮灭!那是她的记忆!关于我的记忆,正在被系统冷酷地删除、粉碎!

而屏幕的右侧,则是一个清晰放大的图像窗口。

窗口里显示的,是一张照片。

一张我和苏晚晴的结婚照。

照片上的我们,穿着洁白的礼服和婚纱,站在一片灿烂的向日葵花田里。阳光明媚得刺眼,将金色的花瓣照耀得近乎透明。我搂着她的腰,笑得像个傻子,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她依偎在我怀里,微微侧着头,笑容温柔而灿烂,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脸颊上还带着一丝羞涩的红晕。她的头纱被风吹起一角,飘在空中,定格了那一刻最纯粹的、毫无保留的喜悦。

那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刻。是我们爱情的见证。是我们共同记忆的基石。

而此刻,就在我的眼前,就在那块冰冷的屏幕上,一只由纯粹白光构成的、巨大的“删除”按钮图标,正悬浮在那张结婚照的上方!那个图标散发着一种绝对、无情、终结的气息。

更让我魂飞魄散的是,苏晚晴放在设备控制台扶手上的右手,那只纤细的、我曾无数次温柔握住的右手,她的食指,正缓缓地抬起!

她的指尖,带着一种平静到可怕的决绝,正坚定不移地、朝着那个悬浮在结婚照上方的、冰冷的“删除”按钮,按了下去!

“不——!!!”

一声撕裂了喉咙、混合着无尽痛苦、恐惧和绝望的嘶吼,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猛地从我胸腔深处爆发出来!巨大的声浪在吸音材料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沉闷而凄厉。

我像一颗被引爆的炸弹,不顾一切地朝着她的背影猛扑过去!

“晚晴!住手!!!”

我的嘶吼带着血沫,在冰冷的空气中炸开。

那只即将按向毁灭按钮的食指,在距离虚拟图标仅仅毫厘之遥的地方,骤然停住了。

屏幕刺眼的白光下,那个坐在冰冷设备前的纤弱身影,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冻结。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铁锈味和浓烈的臭氧气息,灼烧着喉咙。巨大屏幕上,左侧的字符流依旧在无声地飞速湮灭,如同坠入深渊的星辰碎片。右侧,那张被定格在向日葵花海里的幸福瞬间,在那只悬停的、代表彻底抹杀的白色按钮阴影下,显得如此脆弱,如此……讽刺。

她转过了脸。

冷白的光线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她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那张脸,是我刻在灵魂深处的模样,是无数次午夜梦回时最温柔的慰藉。可此刻,这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痛苦,没有挣扎,没有恨意,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诧。

只有一片彻底的、空茫的、令人窒息的……空白。

那双曾经盛满了星辰、盛满了对我的爱恋与嗔怒、盛满了人间烟火温度的眼睛,此刻像两口被抽干了所有泉水的深井。空洞,干涸,倒映着屏幕冰冷的白光,却映不出任何属于“苏晚晴”的痕迹。没有焦距,没有情绪,只有一片纯粹的无机质的茫然。

仿佛她只是听到了一串毫无意义的噪音,出于某种最低级的反射,才机械地转过头,看看发生了什么。她的目光落在我脸上,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一片飘过的落叶,一个与她的世界毫无关联的、闯入的陌生符号。

那只悬停在毁灭按钮上方的手指,依旧稳定地悬停着。没有收回,也没有按下。只是暂停。似乎在等待着某个指令,或者仅仅是因为我这个“干扰源”的出现而短暂地中断了程序。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喉咙里堵着滚烫的血块和砂砾,刚才那声耗尽全力的嘶吼似乎抽空了我肺里所有的空气,只剩下破碎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

我踉跄着向前一步,身体因为极致的震惊和痛苦而无法控制地颤抖,像一片在狂风中即将碎裂的枯叶。视线被涌上的热泪瞬间模糊,那张在冷光下显得如此遥远而陌生的脸,在泪水中扭曲、变形。

“晚晴……”我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带着血淋淋的绝望,“是我……陈默……你看看我……”

我艰难地抬起手,指向屏幕上那张被死亡按钮笼罩的结婚照,指向照片里那个搂着她、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的男人,指向她依偎在我怀里时那羞涩而灿烂的笑容。

“那是我们……晚晴,那是我们的……结婚照……”巨大的悲痛和无法理解撕裂着我,“向日葵……你记得吗?那天……阳光很好……风把你的头纱吹起来了……你说……你说你愿意……” 声音哽咽,再也无法继续。照片上那凝固的幸福笑容,此刻像最锋利的刀子,反复切割着我早已血肉模糊的心脏。

她空洞的目光,顺着我颤抖的手指,极其缓慢地移动到了那块巨大的屏幕上。落在了那张放大的结婚照上。落在了照片里那个笑容灿烂、眼神炽热的“陈默”脸上。落在了依偎在那个男人怀里、同样笑得无比幸福的“苏晚晴”脸上。

她的眉头,极其细微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那动作细微得如同水面的涟漪,转瞬即逝。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费解的、逻辑无法解释的图像。一种纯粹的困惑,短暂地掠过那片茫然的白地,随即又归于死寂。

她的眼神,重新落回我的脸上。依旧是那片深不见底的、令人绝望的空茫。

那只悬停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程序短暂的暂停即将结束,冰冷的指令即将重新接管。

“为什么……”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呕出的心血,“为什么要删除……为什么要清除我?为什么要用你的命……来换忘记我?!”

我的声音在空旷冰冷的房间里回荡,撞在黑色的吸音墙壁上,被无声地吞噬。巨大的屏幕上,字符流的湮灭速度似乎加快了,右侧照片上那个悬停的白色删除按钮,光芒似乎更加刺眼、更加迫近。

她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我,仿佛在接收一段无法解码的乱码。

然后,她微微歪了歪头。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纯粹的疑惑。

薄薄的、失去了血色的嘴唇,轻轻开合了一下。

一个冰冷、平静、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声音,如同最精密的电子合成音,在这个埋葬着爱情和记忆的冰冷坟墓里响起: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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