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混凝土棺材
液压钳的嗡鸣还在耳膜震荡,陆沉盯着监测屏上跳红的应力曲线,喉间涌上铁锈味。秦岭的暴雨像要把整座山浇透,掌子面的渗水突然变成喷射状 —这是典型的管涌预兆。
“快撤!立刻启动应急支护!” 他抓起对讲机嘶吼,安全帽被飞溅的碎石砸得哐当响。但已经晚了,钢拱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像被巨人拧断的火柴。剧痛从胸腔炸开时,他看见自己的血在积水里漫开,混着未写完的支护参数,意识沉入比隧道更深的黑暗。
第一章:山神庙的耳室坐标
铁锈味钻进鼻腔时,陆沉以为自己还泡在秦岭隧道的积水里。
他猛地睁开眼,视线里却是蛛网蒙着的泥塑神像,颜料剥落的脸像块泡发的馒头。馊臭的稻草粘在下巴上,混着种更刺鼻的气味,是血,已经半干的血,在后腰结成硬壳,被体温焐出铁锈般的腥气。
“操。” 他想撑起身,胳膊却软得像煮烂的面条。指尖摸到的不是冰冷的钢拱架,是粗粝的泥土地,混着几粒碎骨似的硬物。这具身体太虚弱了,每口呼吸都扯得胸腔生疼,像风箱漏了气。
陌生的记忆碎片突然砸进脑海:破庙里的烛光、生锈的洛阳铲、两个模糊的人影骂 “小杂种”、后腰突然炸开的剧痛…… 最后定格的,是个十五岁少年的脸,眼里淌着泪,手里攥着块带血的玉佩。
陆沉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这是隧道工程师的本能,事故发生后,先测环境参数,再算生存概率。
他在心里列清单:
环境参数:空间容积约 20 立方米,空气流速 0.3m/s,含氧量 18%(略低于标准)。光线照度 5lux(仅够视物),来自屋顶破洞的自然光,推测为阴天 16 时左右。地面温度 15℃,湿度 85%(易滋生霉菌)。
身体数据:体温 38.7℃(感染指征)。后腰伤口长 3.2cm,边缘皮肤呈灰黑色(中毒箭特征),每小时出血量约 20ml(需紧急处理)。右手虎口有 2cm×1cm 老茧(长期握铲痕迹),掌心却光滑(非体力劳动者)。身高 169cm(比穿越前矮 9cm),体重约 50kg(营养不良)。
关键变量:记忆碎片重复出现 “王哥”“李哥”“分金定穴”“龙纹” 等词。身上粗布褂子的第三个布扣是铜制的,刻着半朵莲花,和秦岭隧道塌方前,他检查的防水布扣一模一样。
他深吸口气,用仅存的力气侧过身。后腰的血痂裂开,疼得眼前发黑,却也让他摸到了样东西,冰冷,坚硬,带着豁口的边缘。
是把洛阳铲。
铲头锈得发红,像块凝固的血,豁口处卡着片暗红色的东西。陆沉用指甲抠下来,那东西脆得像饼干,是干硬的血痂,混着几粒特殊的土壤颗粒。
“含铁量极高的褐铁矿土。” 他低声自语,突然想起秦岭隧道的地质报告,“这种土遇水会膨胀,导致地基不均匀沉降……”
屋顶破洞的风灌进来,卷着雨丝打在脸上。雨势比刚才大了,砸在庙顶的声音像千军万马在冲锋。
隧道施工手册第 37 页的内容突然浮现在眼前:“持续降雨导致土体饱和度超过 80% 时,内摩擦角将降低至 15° 以下,易引发滑坡……”
等等。
陆沉的目光扫过地面。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坑洼不平,东南角的石板缝里积着水,长出的青苔呈黄绿色,这种藻类只在 pH 值 6.5-7.5 的弱酸性环境里生长,通常是古墓渗水的特征。
他挣扎着爬起来,后腰的伤口像被撒了把盐。每走一步,那把洛阳铲就在手里晃悠,木柄上的血渍蹭在掌心,黏糊糊的像未干的混凝土。
当务之急是找到安全区处理伤口。他拄着洛阳铲,开始用隧道勘探的敲测法检查地面,以每秒 3 次的频率敲击,通过回声判断地下空洞。这是没有地质雷达时的土办法,却比 “分金定穴” 靠谱百倍。
“咚…… 咚…… 咚……”
洛阳铲的豁口敲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陆沉屏息听着,像在监听掌子面的岩层变化。西侧回声频率 120Hz(坚硬岩层),北侧 100Hz(回填土),直到敲到东南角那片青苔区
“咚……”
这声回响只有 80Hz,尾音拖得很长,像敲在空铁皮桶上。陆沉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是典型的空洞回声,和秦岭隧道发现溶洞时的声波特征完全一致。
他蹲下身,用洛阳铲拨开青苔。这块青石板比周围的大出一圈,边缘有细微的缝隙,用手指能感觉到气流,地下有空洞。更关键的是,石板边缘的泥土不是自然堆积的,而是分层夯实的。
“五花土。” 陆沉抠起一块土疙瘩,在指间捻碎。黑、黄、红三色土壤分层明显,还混着碎木屑,是唐代墓葬常用的封土,夯实时会加入糯米汁增加密实度。
张九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王哥用脚碾着这块石板骂 “狗屁风水”,李哥举着炸药包说 “炸了省事”,然后是毒箭破空的 “咻” 声,后腰像被烙铁烫了下……
原来如此。这伙盗墓贼早就盯上了这里,张九是被当炮灰推来探路的,得手后又被灭口。
陆沉把洛阳铲插进石板缝,想撬开它。但石板至少 300 斤重,仅凭这具受伤的身体,无异于螳臂当车。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角的两根断木上 —— 是被雷劈断的柏木房梁,直径 20cm,长度 2.3m,足够做杠杆。
“动力臂 1.8m,阻力臂 0.5m,理论省力 3.6 倍。” 他咬着牙把断木插进缝里,另一头垫在块青石上,“加上自重 50kg,总推力可达 180kg……”
“起!”
他压下断木的瞬间,后腰的伤口 “噗” 地裂开,血顺着裤腿往下淌。石板发出刺耳的 “咯吱” 声,像生锈的合页被强行掰开。缝隙越来越大,股潮湿的空气涌上来,带着腐朽的甜腥味,混着淡淡的汞蒸气味,是古墓常用的防腐措施。
陆沉加大力气,直到石板掀开能容人钻进的洞口。用洛阳铲撑着身体探头往下看,黑黢黢的洞深约 2.1m,底部积着齐踝的泥水,水面漂着层油膜似的东西。
没有梯子,只能跳。
他摸了摸后腰的伤口,血已经浸透了粗布褂子。留在这里,要么毒发身亡,要么被折返的盗墓贼补刀。跳下去,至少有个暂时的避难所。
陆沉深吸口气,像当年第一次下井时那样给自己数秒。三,二,一 ,他抱着洛阳铲纵身跳下,落水的瞬间,冰冷的泥水呛进鼻腔,后腰的剧痛让他差点晕过去。
他在黑暗中摸索,手指触到洞壁的土阶。这是个耳室,约 4 平方米,借着洞口透进的微光,能看见靠墙的陶罐、散落的木器碎片,还有个缺头的陶俑,脖子断口处留着新鲜的凿痕是被野兽砸的。
最显眼的是墓室中央的唐三彩马,立在土台上,马尾断了半节,釉色在暗光里泛着贼亮的光。陆沉走过去,用洛阳铲柄敲了敲马身,传来空洞的回响。
他的心猛地一跳。
小心翼翼地抱起三彩马,发现马尾断裂处有个指甲大的洞。指尖伸进去摸索,触到卷硬邦邦的东西,是绢画,被蜡封在里面,还带着体温似的温度。
展开绢画的瞬间,陆沉倒吸口凉气。画上是幅山脉地形图,用朱砂标着密密麻麻的点,中央一个红点旁写着三个字:昆仑墟。
张九的记忆突然炸开:王哥拿着同样的画骂 “小杂种想独吞”,李哥的刀架在脖子上问 “玉佩藏哪了”,然后是后腰的剧痛和少年的哭喊 “我真的不知道……”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脚步声。
陆沉迅速把绢画塞回马腹,抱着三彩马躲到陶俑后面。后腰的血滴进泥水里,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像在地上画着诡异的坐标。
脚步声停在洞口,有人用灯笼往下照,光线下移,扫过他淌血的裤脚。
“妈的,那小兔崽子果然没死透。” 粗哑的声音骂道,是记忆里的王哥。
“中了五步倒还能折腾?” 另一个声音更阴狠,李哥的刀鞘撞在石头上叮当作响,“肯定是被什么野东西拖走了。这破庙底下搜遍了,连个铜板都没有。”
“可黑煞大人说……”
“黑煞大人?” 李哥冷笑,“找不到那半块龙纹佩,咱们都得喂狼!走了,雨太大,再不走山要塌了!”
龙纹佩?
陆沉下意识摸向胸口,粗布褂子里面果然有块硬物。掏出来一看,是半枚玉佩,龙纹只刻了一半,断裂处还沾着干血,和三彩马的釉色一样贼亮。
脚步声渐渐远去。
陆沉瘫坐在泥水里,伤口疼得越来越厉害,视线开始发花。他知道五步倒的厉害,张九的记忆里,这种毒药会让血液变成黑色,像被锈住的铁。
必须尽快处理伤口。他看向三彩马,刚才塞绢画时,似乎摸到马腹里还有别的东西。
重新取出绢画,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看。画的角落有个奇怪的标记 ,三角形里画着三条线,像个简化的隧道截面图。更诡异的是,标记旁边用朱砂写着串数字:75°23′,36°18′。
陆沉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经纬度坐标。秦岭隧道的起点坐标是 75°21′,36°17′,只相差两分钟。
为什么唐代的绢画上,会有现代测绘技术的坐标?
洞口突然传来 “咚” 的一声,像是什么重物砸在地上。陆沉握紧洛阳铲,躲在陶俑后面屏住呼吸。
有人在用东西敲地面,频率均匀,每秒三次,和他刚才的敲测法一模一样。
“咚…… 咚…… 咚……”
洞口的光线被个高瘦的人影挡住,手里的左轮枪反射着冷光,枪口正对着洞口。
“下面的人,出来。” 清冷的女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我数到三。”
陆沉的心提到嗓子眼。他知道躲不过去了。
抱着三彩马慢慢站起来,洞口的光落在他脸上。他看清了来人,戴眼镜的年轻女人,考古队制服沾满泥浆,镜片裂了道缝,却挡不住眼里的红血丝。她胸前的日记本露出半截,封皮上烫着半枚龙纹,和他手里的玉佩严丝合缝。
“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 女人的枪又抬高了半寸,“那是我父亲的遗物。”
陆沉低头看向怀里的三彩马,马尾断裂处,血珠正顺着釉面往下淌,在泥地上画出道歪歪扭扭的线,像在标注某个隐秘的坐标。
后腰的疼痛突然加剧,视线里的一切开始发暗。他意识到,五步倒的毒性已经蔓延到心脏,血液正在变成真正的血锈。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响,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父亲…… 是不是叫白启山?”
第二章:左轮枪下的龙纹拼图
陆沉的意识在血锈色的黑暗里沉浮时,后腰突然传来刺骨的疼。
“别装死!” 白月瑶的声音像冰锥砸进耳膜,左轮枪的枪口顶着他的后脑勺,“我爹的三彩马怎么会在你手里?”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拖出了耳室,扔在山神庙的泥地上。雨还在下,砸在脸上生疼,后腰的伤口泡在水里,毒性似乎被冲淡了些。
“玉佩。” 白月瑶踢了踢他的手腕,“把龙纹佩交出来。”
陆沉这才发现,那半枚玉佩正攥在自己手心里,汗湿的玉石贴着掌心,像块发烫的烙铁。他抬起头,雨水顺着眉骨往下淌,正好看见白月瑶胸前的日记本 —— 封皮上的半枚龙纹,与他手里的玉佩严丝合缝。
“你父亲叫白启山?” 他咳着血沫问,视线渐渐清晰。眼前的女人二十出头,眼镜片裂了道缝,却挡不住眼里的红血丝,考古队制服的肘部磨出了毛边,裤脚还沾着昆仑山脉特有的冰川泥。
白月瑶的枪口猛地一颤:“你怎么知道我爹的名字?”
陆沉没有回答,反而举起手里的玉佩。雨水中,玉石的断口处隐约可见细小的刻痕,像某种密码。“你日记本里的龙纹,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刻痕?”
女人的呼吸突然变重。她犹豫了几秒,从胸前掏出日记本,小心翼翼地翻开。封皮内侧果然贴着半枚龙纹拓片,断口的刻痕与玉佩完全吻合,就像同一块玉被劈开的两半。
“这不可能……” 白月瑶的声音发颤,“我爹说过,另一半玉佩在守陵人手里。”
“守陵人?” 陆沉想起原主的记忆碎片,王哥曾骂 “那帮守陵的老东西”,李哥的刀上沾着奇怪的草药味,是昆仑山区特有的防风草,常用于处理外伤。
他突然抓住白月瑶的手腕,将玉佩按在拓片上。两半龙纹在雨水中拼合成完整的图案,一条鳞爪分明的龙盘绕着山脉,龙眼的位置正好是绢画上标注的红点 — 昆仑墟。
更诡异的是,龙鳞的纹路里浮现出细小的线条,组成一幅微型地图,与秦岭隧道的施工图有着惊人的相似。
“这是水利工程图。” 陆沉的声音突然压低,“不是陵墓,是古代水利枢纽的分布图。”
白月瑶猛地抽回手,左轮枪再次对准他的胸口:“胡说!我爹是考古学家,他研究的是辽代萧氏墓!”
“那你告诉我,” 陆沉指着龙爪的位置,“这个符号是什么?” 那里的线条组成一个三角形,里面画着三条平行线,正是秦岭隧道施工图纸上的应力释放孔标记。
女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神像底座上,日记本从手里滑落,掉在泥水里。陆沉眼疾手快地捡起,雨水冲刷着纸页,露出夹在里面的照片
黑白照片上,年轻的白启山站在一座古墓前,身边站着个叼着烟杆的老头,两人中间的石碑上刻着 “萧氏水利” 四个大字。老头的烟杆上挂着个铜铃铛,与张九记忆里老烟枪的独轮车上的铃铛一模一样。
“这个老头是谁?” 陆沉指着照片问。
白月瑶的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雨越下越大,山神庙的梁柱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像是随时会塌下来。
就在这时,陆沉突然拽着白月瑶往耳室跑。“快躲进去!”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屋顶要塌了!”
女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拖进洞口。刚站稳脚跟,就听见头顶传来轰然巨响,山神庙的主梁断了,砸在刚才他们站着的地方,泥水飞溅。
“你怎么知道……” 白月瑶惊魂未定地问。
“听声音。” 陆沉指了指耳朵,“木材的断裂前会发出 3000Hz 以上的高频振动,刚才的声音已经超过临界值。”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是隧道施工的声学监测常识。”
耳室里的空气变得很闷,只有洞口漏进的雨声和两人的呼吸声。白月瑶终于收起了左轮枪,但还是警惕地盯着陆沉:“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爹的事?”
陆沉靠在潮湿的洞壁上,后腰的伤口又开始疼。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隐瞒,至少不能完全隐瞒。
“我叫陆沉,” 他缓缓开口,“本来是隧道工程师,在秦岭施工时遇到塌方,醒来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他没有提穿越的事,只说是塌方后失忆,记起一些奇怪的知识。
白月瑶显然不信,但看着陆沉认真的眼神,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她蹲下身,捡起那尊唐三彩马,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上面的泥水:“这是我爹从萧氏墓带出来的,说是能找到昆仑墟的钥匙。”
“钥匙就是你父亲失踪的原因,对吗?” 陆沉问。
女人的动作顿了顿,眼眶突然红了:“三年前,我爹带着考古队去昆仑,从此杳无音信。只寄回来这本日记和半枚龙纹拓片,说要阻止他们炸掉水利枢纽。”
“他们是谁?”
“黑煞。” 白月瑶说出这个名字时,声音带着恨意,“盗墓世家的传人,据说掌握着分金定穴的绝技,一直在找昆仑墟里的宝藏。”
陆沉想起李哥的话,“找不到玉佩,都得喂狼”。看来黑煞的势力远比想象的大,而且对玉佩志在必得。
他突然想起那卷绢画,从三彩马腹里取出来递给白月瑶:“你看看这个。”
女人展开绢画,瞳孔骤然收缩。“这是我爹的笔迹!” 她指着上面的批注,“这个符号代表暗河,那个是排水闸……” 她越看越激动,手指在地图上快速移动,“我爹说的水利枢纽,应该在昆仑墟的中心位置,这里有个五角星标记。”
陆沉凑过去一看,五角星的中心画着个奇怪的图案,是个圆形,里面有个十字架,像现代的水利阀门示意图。“这是什么?”
“我不确定,” 白月瑶摇摇头,“但我爹的日记里提到过天工阀,说是能控制整个昆仑山区的水流。”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 像是有人在用什么东西敲击石头,节奏缓慢而有规律。
咚…… 咚…… 咚……
陆沉和白月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陆沉示意白月瑶躲到陶俑后面,自己则握紧了那把生锈的洛阳铲,慢慢靠近洞口。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见山神庙的废墟旁站着个老头。穿着件打补丁的蓑衣,手里拄着根烟杆,正用烟锅敲击地面,节奏与刚才的声音一致。
是老烟枪。
老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朝着洞口的方向喊道:“里面的小娃娃,出来吧。黑煞的人已经走远了。”
陆沉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看白月瑶。女人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左轮枪。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洞口,站在废墟前打量着老烟枪。
老头的烟杆上挂着个铜铃铛,在雨水中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眯着眼睛看了看陆沉,又看了看白月瑶,突然笑了:“白丫头,你爹果然没看错人。”
“你认识我爹?” 白月瑶的声音发颤。
“何止认识,” 老烟枪吐出一口烟圈,“当年若不是你爹,我这条老命早就喂了狼。” 他的目光落在陆沉手里的洛阳铲上,眼神突然变得复杂,“小沉子,你果然没死。”
陆沉的心猛地一跳:“你认识张九?”
“那是我不成器的徒弟,” 老头叹了口气,“被王哥那伙人骗来盗墓,没想到……”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用烟杆指了指陆沉的后腰,“伤口该处理了,五步倒的毒性发作起来,神仙都救不了。”
老烟枪从蓑衣里掏出个小陶罐,里面装着墨绿色的药膏,散发着刺鼻的草药味。“这是防风草和独一味熬的,能暂时压制毒性。” 他一边给陆沉敷药,一边说,“要想彻底解毒,得去昆仑找还魂草。”
“还魂草?” 白月瑶的眼睛亮了,“我爹的日记里提到过,说是生长在天工阀附近。”
老烟枪的手突然一顿,烟锅掉在地上:“你爹找到天工阀了?”
女人点点头,把绢画递给老头。老烟枪展开绢画,看着上面的五角星标记,突然老泪纵横:“天杀的黑煞,果然是冲着天工阀来的!”
陆沉不解地看着老头:“天工阀到底是什么?”
老烟枪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了一个隐藏多年的秘密。
原来,昆仑墟根本不是什么陵墓,而是古代水利工程的核心枢纽。“天工阀” 是控制整个枢纽的关键,一旦被炸毁,下游三个省份都会被冰川融水淹没。黑煞的祖先曾是看守天工阀的 “守陵人”,后来却为了钱财,投靠了盗墓集团,想要打开天工阀盗取里面的 “宝藏”。
“那所谓的宝藏是什么?” 陆沉问。
“是水利图纸,” 老烟枪的声音沉重,“记载着整个昆仑山区的水利系统,是古人智慧的结晶。黑煞想把它卖给外国人,换取军火。”
陆沉终于明白了白启山失踪的原因,他是为了保护天工阀,才被黑煞软禁的。
雨渐渐小了,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老烟枪收起绢画,对陆沉和白月瑶说:“我们得尽快出发去昆仑,赶在黑煞之前找到天工阀,救出你爹。”
白月瑶点点头,眼神变得坚定。陆沉看着手里的半枚玉佩,又看了看白月瑶胸前的日记本,突然觉得这趟旅程不会轻松。
就在三人准备离开时,陆沉突然注意到老烟枪的烟杆。烟锅上刻着个细小的符号,与绢画上天工阀的标记一模一样。
“你的烟杆……” 陆沉指着烟锅问。
老烟枪的脸色突然变了,下意识地握紧了烟杆。“这是…… 祖传的。” 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陆沉没有再追问,但心里却升起一个疑问:老烟枪到底是什么身份?他真的只是个普通的盗墓者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越来越近。老烟枪脸色一变:“是黑煞的人!他们又回来了!”
三人迅速躲进耳室,屏住呼吸。陆沉透过洞口的缝隙往外看,看见十几个骑着马的人冲进了山神庙,为首的正是黑煞。
黑煞的手里拿着半张地图,与陆沉他们手里的绢画一模一样。他恶狠狠地对手下说:“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那半枚玉佩!找不到天工阀的位置,谁也别想活!”
陆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一场更大的危机即将来临。而他们手里的半枚玉佩和半张绢画,就是黑煞的目标。
老烟枪突然凑到陆沉耳边,低声说:“小沉子,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那套科学,或许真能对付黑煞的分金定穴。”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其实,你手里的洛阳铲,不是普通的工具……”
话音未落,洞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黑煞的手下开始用炸药爆破山神庙的废墟。泥土和石块从洞口落下,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陆沉、白月瑶和老烟枪被困在了耳室里,外面是黑煞的人马,里面是不断坍塌的泥土。
而陆沉手里的洛阳铲,在震动中突然发出了奇怪的光芒,铲头的锈迹剥落,露出里面银白色的金属 ,像是某种现代合金。
第三章:应力符号里的爆破密码
耳室的泥土簌簌往下掉,像沙漏里漏下的沙。黑煞的爆破声震得洞壁发颤,陆沉盯着头顶的裂缝,宽度已经达到0.5厘米,按照隧道施工的安全标准,这是即将坍塌的预警。
“不能等了。” 他拽过老烟枪的独轮车,卸下上面的麻绳和铁镐,“爆破产生的振动频率是 15Hz,正好是这处黄土层的共振频率。再炸三次,整个耳室会被震成粉末。”
白月瑶握紧左轮枪,指节泛白:“可洞口被堵死了,我们怎么出去?” 她的目光扫过散落的陶罐碎片,突然落在那个缺头陶俑上,俑身的衣纹里,刻着与玉佩相同的龙鳞纹路。
陆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突然蹲下身抚摸陶俑底座。那里的泥土比周围紧实,敲上去发出 “咚咚” 的闷响,与他在山神庙敲测地面的回声一致。
“这里有通道。” 他用铁镐撬开底座的石板,露出个仅容一人爬行的洞口,潮湿的空气带着冰碴似的凉意,是通往山体内部的风道。
老烟枪的烟锅在黑暗中亮了亮:“这是守陵人留下的应急通道,直通后山的风口。” 他往洞口里扔了块石子,听着回声判断,“大概五十米长,坡度 30 度,适合匍匐前进。”
爆破声又响了,洞顶落下一大块泥土,砸在唐三彩马的背上。陆沉突然想起什么,抱起三彩马塞进独轮车:“这匹马的腹腔是空的,能当氧气瓶用,风道里的氧气含量可能不足 19%。”
白月瑶不解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些?”
“隧道施工手册第 42 页,缺氧环境生存指南。” 陆沉已经钻进洞口,声音从黑暗里传来,带着风道特有的嗡鸣,“快跟上,第三次爆破就要来了。”
风道里漆黑一片,只能听见三人的喘息和布料摩擦泥土的声响。陆沉在前头开路,左手举着松明子,右手用洛阳铲探路,这把生锈的工具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银光,铲头的锈迹不知何时剥落了大半。
“小心脚下。” 他突然停住,松明子的光照亮前方的岔路,两条通道像蛇的信子分叉延伸。左侧的泥土里混着碎骨,右侧的石壁上刻着个三角形符号,里面画着三条平行线 正是应力释放孔的标记。
“走右边。” 陆沉毫不犹豫地钻进右侧通道,“左侧的骨头上有齿痕,是野兽留下的,这里有野兽栖息。”
白月瑶跟在后面,手指抚过石壁上的符号:“我爹的日记里画过这个,说是天工阀的呼吸孔。” 她突然摸到符号下方的刻字,用松明子照亮,念出声来,“昆仑墟,北纬 36 度,东经 95 度…… 这是经纬度!”
陆沉的脚步顿住了。这个坐标他太熟悉了, 秦岭隧道的终点坐标是北纬 36 度,东经 105 度,正好相差 10 个经度。这绝不是巧合。
爆破声再次传来,这次更近了,风道剧烈震颤,落下的泥土迷了眼。陆沉拽着两人加快速度,爬过最后一段陡坡,眼前突然亮起来,是后山的风口,狂风卷着雪粒扑面而来,带着昆仑山脉特有的凛冽气息。
三人瘫坐在雪地里,看着远处山神庙的方向腾起黑烟。白月瑶突然指着风道出口的石壁:“那里有字!”
石壁上刻着几行模糊的字,是用利器凿出来的:“龙纹合,天工开;应力破,昆仑来。” 落款是个 “白” 字,笔画苍劲有力,与日记本里白启山的笔迹一模一样。
“是我爹刻的!” 白月瑶的声音发颤,手指抚过那些字,“他来过这里!”
陆沉却盯着 “应力破” 三个字,突然看向手里的洛阳铲。铲头的银白色金属在雪光里泛着冷光,边缘的豁口处刻着细小的刻度,像某种测量工具。他用铲头抵住石壁的应力符号,刻度与符号的线条完美重合。
“这不是普通的洛阳铲。” 他低声说,突然想起老烟枪没说完的话,“你说这把铲不是普通工具,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头的烟锅在雪地里磕了磕,火星溅在冰面上:“这是守陵人的量天尺,能测山脉的应力走向。当年你师父…… 张九的爹,就是用它守护天工阀的。”
陆沉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原主的记忆碎片:一个模糊的男人背影,在风雪里用洛阳铲测量山体,嘴里念叨着 “应力太大,要塌了”……
“张九的爹是守陵人?”
“不仅是守陵人,还是白教授的徒弟。” 老烟枪的声音沉了下去,“十年前,天工阀的应力异常,你爹和白教授一起去检修,从此再也没回来。”
白月瑶的日记本 “啪” 地掉在雪地里,翻开的那页画着两个重叠的三角形,里面写着 “σ1=35MPa”是岩体主应力的数值,与秦岭隧道坍塌前的监测数据完全相同。
“我爹的笔记里说,天工阀的应力超过 40MPa 就会自动关闭。” 她捡起日记本,手指在数值上划过,“黑煞要炸掉它,就是为了阻止阀门关闭。”
陆沉突然站起身,用洛阳铲在雪地里画出风道的剖面图:“刚才的通道是沿着山体的卸荷裂隙修建的,这种裂隙的最大承受力是 20MPa。黑煞如果从这里爆破,整个山体都会滑坡。”
老烟枪的脸色变了:“那伙人懂分金定穴,肯定能找到这条通道。” 他往远处指了指,风雪里隐约可见一座废弃的驿站,“我们得去那里躲躲,驿站的地窖是用花岗岩砌的,能抗住中等强度的爆破。”
驿站的木门早已腐朽,推开门时扬起一阵灰尘,在阳光里像飞舞的金粉。地窖在厨房的地板下,掀开石板时,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混杂着淡淡的墨香,是白启山留下的字迹,写满了整面墙。
“是天工阀的检修记录!” 白月瑶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抚过墙上的日期,“最后一次记录是三个月前,我爹还活着!”
陆沉的目光落在一组奇怪的符号上:“这是什么?” 那里画着个圆形,里面有个十字,周围标着 “↑25°”“↓15°”,是阀门的启闭角度。
“是天工阀的操作指南。” 老烟枪突然说,“要打开阀门,得用两半玉佩拼成钥匙,插入阀心的凹槽。但你爹在后面加了注释……” 他凑近了看,眉头皱了起来,“应力超过 38MPa,钥匙会自动锁死。”
这意味着,黑煞就算拿到完整的玉佩,也打不开天工阀,除非他们先降低山体的应力。
陆沉的手指在符号上划过,突然笑了:“白教授留了后手。这些角度不是阀门的角度,是应力释放孔的钻孔角度。” 他想起秦岭隧道的紧急支护方案,“25 度向上钻孔,能释放顶部的压应力;15 度向下,能排出底部的地下水,和我们处理掌子面突水的方法一模一样。”
地窖的门突然被风吹开,带进一片雪花。白月瑶的左轮枪瞬间对准门口,却看见一只信鸽扑棱棱飞进来,爪子上绑着个小竹筒。
是白启山的笔迹,只有一句话:“黑煞在找‘龙纹坐标’,速去昆仑墟西风口。”
竹筒里还藏着半张地图,与绢画上的昆仑墟地图拼在一起,正好缺了西风口的位置。更奇怪的是,地图边缘画着个小小的洛阳铲,铲头指向的方向,正是陆沉手里那把 “量天尺” 的刻度。
“龙纹坐标……” 老烟枪的烟锅掉在地上,“是守陵人世代相传的秘密,据说能找到天工阀的总控室。” 他突然看向陆沉,眼神复杂,“小沉子,你师父没教过你怎么用‘量天尺’定位吗?”
陆沉的脑海里闪过更多记忆碎片:原主的爹用洛阳铲测量太阳的角度,影子落在玉佩上,组成奇怪的图案;龙鳞的纹路在阳光下展开,变成密密麻麻的刻度……
“我想起来了。” 他举起洛阳铲对准太阳,铲头的影子落在玉佩上,龙纹的断口处浮现出细小的光点,组成一个坐标 —北纬 36 度 23 分,东经 95 度 18 分,正是白启山笔记里提到的西风口。
就在这时,驿站外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老烟枪脸色一变,吹灭油灯:“是黑煞的人!他们的寻龙诀能追踪玉佩的气场!”
陆沉迅速将地图塞进三彩马的腹腔,把玉佩塞进白月瑶手里:“你们从地窖的后门走,那里有通往河谷的暗道。” 他举起洛阳铲,铲头在黑暗中闪着银光,“我引开他们。”
白月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汗浸湿了他的袖口:“你一个人怎么行?”
“隧道施工时,总有一个人要留在掌子面监测数据。” 陆沉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记住坐标,找到你爹,别管我。”
老烟枪往他手里塞了个油布包:“里面是防风草膏和火折子,顺着河谷走,三天能到西风口。” 他顿了顿,补充道,“量天尺的铲头能当指南针用,刻度指向的就是应力最小的路线。”
马蹄声已经到了驿站门口,伴随着黑煞的咆哮:“把玉佩交出来!否则一把火烧了这里!”
陆沉推开门冲了出去,手里挥舞着洛阳铲,朝着与河谷相反的方向跑。风雪里,他听见白月瑶的哭声,听见老烟枪的咳嗽,听见自己的心跳像隧道里的风钻。
黑煞的人马追了上来,铁链带着倒钩划破空气。陆沉突然拐进一条狭窄的山沟,这里的山体坡度超过 60 度,积雪下的岩层裸露着 —— 是典型的顺层滑坡地形。
他用洛阳铲在冰面上划出一道沟,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扔进沟里。沟里的枯草瞬间燃起,火借风势蔓延,融化的雪水混着泥土形成泥石流,朝着追兵涌去。
“这是顺层滑坡的触发条件!” 陆沉在风雪里大笑,声音里带着豁出去的疯狂,“黑煞,有种来追啊!”
泥石流挡住了追兵,陆沉趁机钻进密林。他靠在松树上喘息,手里的洛阳铲突然发烫,铲头的银白色金属浮现出奇怪的纹路,组成一个完整的应力符号,与白启山笔记里的符号完全相同。
更诡异的是,符号的中心有个红点,正在缓慢移动,像某种追踪器。
陆沉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终于明白,这把洛阳铲不仅是测量工具,还是个定位装置,它在追踪天工阀的位置,也在被某种东西追踪着。
风雪穿过树林,带来远处的狼嚎。陆沉握紧发烫的洛阳铲,朝着西风口的方向走去。他知道,自己正沿着应力最小的路线前进,也正一步步走向更大的危险。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的密林中,一双眼睛正盯着他手里的洛阳铲,瞳孔里映着与铲头相同的红光。
更新时间:2025-07-06 23:31: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