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刚从深海里被猛地拽出水面,刺眼的光线扎进柳青青的眼皮。她狠狠抽了一口气,混合着消毒水和陈旧被褥的气息呛进喉咙,呛得她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咳咳咳…嘶!”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她不是死了吗?在那辆失控冲向山崖的汽车里,尖锐的刹车声仿佛还在耳膜深处炸响。
上一秒是急速下坠的失重与冰冷的恐惧,下一秒,就是这张硌人破旧的单人床板,还有天花板上那盏摇晃不定、沾满飞虫尸体的灯泡,昏暗的光晕在她视野里散开成无数光斑。
环顾四周,墙壁斑驳泛黄,掉落的墙皮如同老人干枯的皮肤裂开,一张断腿用砖头垫着的木桌紧挨着墙角,上面堆满了泡面桶和空饮料瓶。窗户框锈迹斑斑,隔着脏玻璃望出去,是一条堆满各色垃圾的破败小巷。
“这是……”柳青青猛地坐起,熟悉又刻骨的记忆潮水般涌来。
这里是青州市“知名”的贫民窟,老鼠比人还横行的筒子楼。她处于人生最低谷,银行卡里躺着有且仅有的二百零五块三毛——她昨晚上床前数了第七遍。
她重生了!回到了十八年前!
巨大的狂喜像一吨烟花在心脏里炸开。前世的她,这个时候还懵懂无知,即将遭遇一连串命运的暴击:几个月后,误入一家快倒闭的创业公司当免费劳力;半年后,稀里糊涂被卷入一场非法集资,银行卡冻结,租房被房东轰走,流落街头啃干馒头;最终在极度窘迫中,被一个戴着金丝眼镜、道貌岸然的中年男人忽悠去做了酒托,骗局败露后人生彻底滑向深渊,最后在那场蹊跷的车祸中丧生……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回来了!带着先知的金手指!
柳青青瞬间觉得脑袋不疼了,腰杆能挺直了,一口气上五楼都不带喘的!
她要炒股!买那几支未来疯涨但此刻便宜得像地摊货的原始股!她要倒腾房产!囤那些十年后将翻几十倍的学区老破小!她要趁着那些巨头还弱小的时候提前入股!她还记得几个马上就要爆红的草根明星!她要当她们的伯乐!
财富自由!走上人生巅峰!让那些前世踩过她、害过她的人都跪下来叫爸爸!周澄!那个前世被她视作遥不可及、偶尔财经新闻里惊鸿一瞥的商界新贵……或许……这一世……
她兴奋得浑身发抖,心脏擂鼓一样撞击着胸腔,激动得一脚蹬开了破被子,光脚丫子跳下地,差点踩进地上不明积水的坑里。一个健步冲到那张瘸腿桌子前,抄起那部屏幕裂了道缝的旧手机。
冰凉的塑料外壳唤醒了她。手机屏保还是上周设置的非主流语录——“悲伤逆流成河,心在冷风里飘”。
解锁!
她划开屏幕,手指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无视掉一堆乱七八糟的推送广告,屏住呼吸,点开了那个决定她未来奢华生活是买海景别墅还是私人海岛的金库钥匙——银行的APP。
图标转着圈,慢得像蜗牛爬坡。快!快让我看看命运的馈赠!
APP终于打开了。柳青青深吸一口气,虔诚地戳进“账户余额”查询。就在那一瞬间——
“嗡——嗡嗡嗡——”
手机像是通了高压电,疯狂地在她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个极其陌生的座机号码,归属地青州本地。屏幕上还飘着一行细小的灰色提示:“可疑电话”。
谁这么不长眼?柳青青皱着眉,正准备划掉,鬼使神差地,指尖却点下了接听键。
“喂?”声音还带着未退的激动和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
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又粗又哑,带着本地男人特有的懒散腔调,直截了当:
“柳青青女士?”
“对,我是。”
“哟,挺好。”对方轻佻地笑了一声,“您在我这儿,欠的钱,该还了。”
欠钱?柳青青的眉心跳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诈骗电话。她语气冷了下来:“你谁啊?搞错了吧?”
“搞错?”沙哑嗓子嗤笑一声,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咋能搞错?鼎盛财务,张德魁。您亲笔签名儿的合同在我们这儿躺着呢,热乎的!借款一千万元整,为期三个月,年利率百分之三十六。”
“一千万?!年利36%?”柳青青声音陡然拔高,尖得像能戳破天花板,“你疯了吧!我听都没听说过你!”
一千万元!三十六的年利!三个月!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威力堪比核弹,炸得柳青青脑袋里轰隆作响,刚才那些股票、房产、影帝巨星、还有周澄那张俊脸的幻影,瞬间被炸得灰飞烟灭。
前世再惨,也没欠过这么多钱!高利贷也没这么黑的!
“啧啧,”沙哑嗓子张德魁对她的反驳显然习以为常,慢条斯理地说,“柳女士,法律讲证据,我这白纸黑字红手印儿可都是真的。您要是不认账……”他故意拖长了尾音。
柳青青心提到了嗓子眼,预感后面准没好话。
果然,张德魁的声音蓦地阴沉下去,像淬了冰碴子:“您男朋友……姓秦,秦文轩,他那宝贝腿,可不想要了吧?还有您那半身不遂、瘫在老家养老院的老妈……啧啧,天儿冷了,摔一跤怕是熬不到过年咯。”
一股寒气,从柳青青的脚底板“嗖”地一下直冲天灵盖!她握着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青白。
秦文轩!这个名字像根毒刺,狠狠扎在她脑海里最深的噩梦区。前世那个拉她入深渊的人渣!那个给她虚假温暖、然后毫不留情把她推下悬崖的人渣!
还有妈妈……那个前世她拼命赚钱也未能护其周全的可怜女人……
这两个名字被同时提及,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劈散了柳青青所有的侥幸!不是诈骗!是真的!对方精准地点出了她此刻生命中最致命的两个牵绊!
这笔孽债是真的!
“你们敢!”柳青青的声音带着破音的尖利,因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
“嘿嘿,”张德魁在电话那头又怪笑起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柳女士,别紧张,咱不兴暴力催收那套,法治社会嘛!”
他话音一转,语气变得如同菜市场闲聊:
“这样,看你年轻,给你点方便。明天,就明天上午九点,青江东路那个‘香草甜品屋’知道吧?不见不散,带上诚意,咱们好好唠唠这钱怎么个还法。可别想着跑路或者报警啊……你那小男朋友和宝贝老妈……”
通话被“嘟嘟”的忙音掐断。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映出柳青青那张瞬间褪去所有血色的、惨白得像纸的脸。
恐惧像无数冰冷的触手,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前一秒还是重生逆转人生的狂喜,下一秒就是万丈深渊的万劫不复!
一千万!三个月!拿什么还?卖了她和秦文轩那个渣男,加上老妈骨头渣子也卖不出个零头!
冷静……必须冷静!
柳青青猛地抬手,狠狠给了自己脸颊两下,清脆的掌掴声在狭小寂静的出租屋里格外突兀。脸颊火辣辣地疼,却也驱散了部分眩晕感。求生欲压倒了一切。
她颤抖着手指,再次点开那个该死的银行APP。余额查询的结果跳了出来:
可用余额:¥ -9,999,800.57
那一长串触目惊心的负号,像一条冰冷滑腻的毒蛇,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慢慢勒紧。一千万!白纸黑字的负债!凭空出现!在她重生的节点!
前世的悲剧似乎以更猛烈、更荒诞的方式席卷而来。这次不是缓慢沉沦,而是开场就坠入地狱!阴谋的气息浓得呛人。这笔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闸刀,斩断了她所有阳光灿烂的计划,把她逼入死胡同。秦文轩那张人渣脸和母亲病弱无助的身影交替浮现,勒紧了她的神经,那沙哑电话里的威胁更是字字如刀。
跑?绝路。报警?恐怕正中下怀。
柳青青像个幽灵一样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来回转圈,脚步又快又碎,如同笼中困兽。目光下意识瞟向窗外——青州最高档的金融大厦“寰宇中心”那极具未来感的菱形尖顶,在楼宇缝隙间折射着夕阳冰冷的余晖。
一个名字,如同溺水者最后看到的浮木,猛地撞入她的脑海。
周澄!
前世那个在她死后十多年才震撼全国、站上财富巅峰的男人!他创立的“星驰科技”,最初不过是一家在科创园里夹缝求生、研究自动驾驶的小公司,却凭借着几项革命性的核心算法,在十几年后成为了改变全球出行格局的巨头!而她前世死后的新闻报道里,却有一桩始终缠绕着周澄名字的疑云——十年前的一笔神秘巨额债务和一场不了了之的纵火悬案!
时间线……对上了!
那个报道里模糊提及的关键时间点,就在这几个月!那个几乎拖垮星驰的、牵扯周澄本人的债务纠纷,似乎也是……一千万!
电光火石间,柳青青的身体彻底僵住,停止了转圈。一个极其大胆、疯狂到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她心头疯长。
她的债,周澄的名!这两者之间,难道……
是陷阱!一定是!有人利用了柳青青这个身份,盗用了她的信息,甚至可能伪造了她的签名,套取了这笔巨款,真正的目的——是周澄!或者说,是正在创业初期、看似岌岌可危但实则蕴含惊世潜力的星驰科技!她这个身份,只是被利用来转移资金或者嫁祸的棋子!
只有这样解释!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恐惧被一种混合着愤怒和亢奋的情绪取代。想拿她当垫脚石?当背锅侠?
没门!
一个疯狂的求生计划在柳青青脑海中闪电般成型:必须找到周澄!立刻!马上!在他被人用这笔“柳青青的债务”坑害之前!
但她凭什么让周澄相信?一个莫名其妙背了一千万债、还疑似跟他公司倒霉事有关的陌生女人?冲进去大喊“我重生了”?或者“你未来会成为首富,但现在有人要害你,快信我”?直接变精神病院终身VIP。
敲门不行。
示警也不行。
那……什么能最快让周澄必须注意到她?什么能让一个冷硬理性的科技新贵停下脚步?
柳青青的目光,再次投向窗户外那栋如冰冷巨兽般的寰宇中心。楼下车来车往,特别是靠近写字楼入口的那条窄路……
一个在无数社会新闻和短视频平台上出现过的关键词,带着黑色幽默的光环,猝不及防地闪入她的脑海。
碰瓷!
不是一般的碰瓷,对象必须是周澄!撞,一定要撞得义正辞严、惨绝人寰!必须撞到全网皆知、撞到他周澄再也无法忽视她柳青青的存在!
这是最笨、最糙、但可能也是目前唯一有效的办法!只要能撕开一个口子,只要能面对面!
血液在血管里奔流轰鸣,肾上腺素飙升。柳青青冲到窗边,死死盯着楼下那条窄路和寰宇中心那标志性的菱形玻璃幕墙入口,眼里不再是恐惧的涣散,而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和求生欲燃起的骇人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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寰宇中心地下三层车库,周澄刚拉开车门坐进他那辆纯黑色的劳斯莱斯库里南。
他看起来非常疲惫,连续几天高强度的脑力工作加上处理一些棘手的麻烦事,让那张线条冷峻的脸上覆着一层寒意,眼下带着淡淡的青灰。司机老王看了一眼后视镜,恭敬地问:“周总,回尚水湾还是去枫山公寓?”
周澄闭着眼,捏了捏发胀的眉心,声音里透着沉沉的倦意:“尚水湾吧,开快点。”
库里南的低吼声在空旷的车库回荡,平稳地驶出,汇入地面车流。窗外是青州晚高峰的喧嚣,灯光勾勒出城市的轮廓。周澄降下车窗一条缝,微凉的夜风灌入,稍稍吹散了些凝滞的思维。
几天前科技园那场诡异的、只烧掉他们那个小小核心数据备份服务器机柜的火灾。老友兼合伙人沈航拿来的那份评估报告……那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的投资人态度……还有办公室里被清理掉的那个隐藏极深的窃听器……这一切都像无形的蛛网,牵扯着他敏感的神经。他几乎可以确定,有一只甚至不止一只黑手,正在暗中布局,目标不是他,就是他小心守护着的“星驰”核心。
老王的技术很稳,库里南流畅地左拐,驶入通往尚水湾别墅区的必经之路——青江东路。
这条路不算宽,晚高峰时间车流更密集了些,老王减了速,小心地看着前方路况。前方不远就是寰宇中心的西门入口,平时送客的车也多。就在这时,对面车道一辆突然调头的网约车引发了小小的混乱,路口顿时有些堵塞。
柳青青缩在一个绿化隔离带的灌木丛后,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心脏快要撞破胸口跳出来。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入口方向的车流。那辆纯黑的库里南,就是她的目标!
她今天穿了一件极其醒目的明黄色卫衣(路边小店19块9买的甩卖货),配了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背上一个硕大破旧的帆布双肩包(从床底翻出来的传单包,此刻里面塞满了揉成团的旧报纸冒充值钱货)。她赌的就是周澄的车会走这个入口!
当那庞大的黑色车身从车流中滑出,拐弯减速准备进入侧门车道时,柳青青猛地咬牙!
就是现在!
她像一道黄色闪电般从灌木丛后蹿了出去!目标清晰无比:那辆刚完成拐弯动作、速度降到最低的库里南引擎盖!同时,那部碎屏手机被高高举起,屏幕对准车辆,手机前摄像头开启——那是她唯一能记录“证据”的方式!全程直播!
“小心!”路口附近有人惊呼。
引擎声浪瞬间变得狰狞刺耳!尖锐的刹车声撕裂了空气!周澄身体被巨大的惯性狠狠掼在真皮座椅上,老王也是猛踩刹车,整个车身一震!
“咚!”
沉闷的撞击声。
没有骨断筋折的剧痛。柳青青在撞上引擎盖前零点一秒,凭着前世酒托生涯练就的敏捷和求生的本能,强行改变了下落姿态,肩膀和背包重重地砸在引擎盖上,身体像个泄气的皮球一样歪倒下去。
老王吓得魂飞魄散,手抖着推开车门下来。
周澄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困意全无,皱着眉也推开车门,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立刻投向车头前方。
只见一个穿着土气亮眼、明黄色卫衣的女孩,“虚弱”地瘫倒在冰冷的引擎盖前,一只手还紧紧捂着胸口(确保手机镜头被遮挡),另一只手无力地伸着,颤巍巍地指向驾驶座,声音带着一种舞台剧般的悲痛控诉:
“周澄……你、你为什么……”后面的话她噎住了,好像悲伤过度,头一歪,昏过去了——或者说,努力装出昏过去的样子,眼皮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
寂静。
老王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车头凹下去的小坑,又看看地上“昏迷”的人,手足无措。
周澄站在车旁,路灯的光在他高大的身影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他看着地上那个穿着扎眼黄衣服、身体僵硬、眼皮还在微微抖动的“碰瓷者”,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了一下。
太拙劣了。碰瓷碰到如此硬核、如此戏剧化、并且还精准点出他名字的地步……倒也算稀罕。
周澄冷着脸,没理会地上的柳青青,掏出手机,划亮屏幕准备直接叫安保来处理这种低级无聊的事件。
柳青青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行!绝对不能等安保来!那样她就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就在周澄点开通讯录的那一刻,趴在地上的“昏迷者”突然动了!毫无预兆地!
柳青青猛地睁开了眼!那双眼里全是豁出去的决绝!她像装了弹簧一样从地上弹起来,整个人直扑车上的周澄!
这个动作太快太突兀!老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周澄猝不及防,被她撞得一个趔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车门上!
下一秒,一股混合着廉价洗衣粉和淡淡泡面味的气息猛地逼近。柳青青的脸离他极近,压得极低的声音如同电流,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直刺他的耳膜:“科技园E区3栋二楼消防通道的微型摄像头!火灾前天下午安装的!查内鬼!有人要搞垮星驰!”
周澄捏着手机的手指猛地一紧,指尖瞬间发白。他深沉的瞳孔骤然缩紧,一股从未有过的锐利寒芒如同实质的针,从眼底刺出!
科技园……火灾……3栋二楼消防通道……微型摄像头……内鬼……搞垮星驰……她怎么会知道?!
他低头死死锁住眼前这张苍白、紧张却带着不顾一切勇气的年轻脸庞。黄色的卫衣领子蹭着他昂贵的西装面料,廉价而刺目。那双眼睛虽然盛满了恐惧的余烬,却像在燃烧。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碰瓷者。
周围已经有人开始拍照录视频,引擎盖上的凹坑清晰可见。
下一秒,周澄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变化。他单手轻易地格开了柳青青死死扒拉着他西装的手,动作利落干脆,随即反手精准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柳青青几乎听到自己骨头在呻吟。
“碰瓷碰得这么有创意?”他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像是在陈述一件毫无关系的事情,“跟我去趟安保中心,把事情说清楚。”语气不容置喙,拉着她就往寰宇中心的西门走,步履快得像一阵风,毫不顾忌周围指指点点的目光。
柳青青被他拽得踉踉跄跄,手腕传来钻心的疼,心头却一阵狂喜,几乎要落下泪来。成了!虽然惨烈,但接触点总算是建立起来了!只要能说话,只要能谈判,就有希望!
围观群众彻底被这个“霸道总裁怒拽碰瓷女”的神展开剧情惊住了。
“卧槽???拉走了?!这瓜吃得我猝不及防!” “刚才那美女说啥了?周总脸都变了!” “录下来没!快发颤音!肯定上热门!标题我都想好了:碰瓷新纪元——黄衣战神扑倒青州巨鳄!!!” “等等!那库里南引擎盖真磕瘪了!这姐们是穿了锁子甲碰瓷吗??” “我更好奇的是……周总不会真拉她去报警吧?那眼神,感觉要把她活吞了……”
厚重的总裁办公室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面若有若无的窥探。室内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昂贵的香氛也压抑不住那股冰冷的氛围。
“坐。”周澄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指向办公室侧边一组看起来就很贵的黑色真皮沙发。他自己径直走到那张大到可以打乒乓球的实木办公桌后,坐进同样符合人体工学但冰冷如王座的办公椅里,手指交叉,审视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手术刀片,毫不留情地在柳青青身上刮过。
柳青青感觉像是被剥光了丢在聚光灯下。她依言坐下,沙发软得能把人陷进去,她的脊背却挺得笔直,只有紧紧攥在一起的拳头泄露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说吧。”周澄开门见山,“谁让你来的?‘科技园E区3栋二楼消防通道’这几个词,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个字都咬得格外清晰,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办公室顶灯的光线落在他深潭般的眼底,不见波澜,却寒意迫人。科技园火灾只是被定性为意外事故,内部尚在秘密排查,连沈航都不知道那个微型摄像头的具体位置!她如何得知?这成了他此刻最大的疑点。
柳青青深吸一口气,心脏在胸腔里撞得生疼。她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
“没人让我来。”她的声音有点哑,但异常清晰,努力迎向周澄审视的目光,强迫自己不要退缩,“我知道这些,是因为我快被这笔莫名其妙的一千万债务压死了!而这一切,很可能都和要整垮你的人有关!”
“一千万?”周澄眉梢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对!”柳青青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立刻掏出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颤抖的手指好几次才划开屏幕,点开短信页面,朝着周澄的方向亮起。
那行触目惊心的欠款通知,还有账户余额截图,像一道闪电劈入周澄的视野。
冰冷的数字撞入眼帘的瞬间,周澄的表情骤然凝固。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仿佛投入石子的寒潭,第一次泛起了无法抑制的剧烈涟漪!
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几乎难以察觉。但那瞬间泄露的气息,让柳青青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认识这笔债!或者说,他认识这笔债指向的麻烦!
“张德魁……鼎盛财务……”周澄重复着短信里那个名字,每个音节都像裹了霜,眼底沉淀的寒意几乎要凝结成冰。他缓缓抬眼,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开,牢牢锁住柳青青的脸。审视依旧,但多了一层极度的困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警惕。
“鼎盛财务的老板张德魁,昨天亲自联系我了,约我今天上午在香草甜品屋见面。他说我有合同在他们手上,”柳青青语速加快,“他还拿秦文轩的腿……和我妈的安全……威胁我!”说到妈妈,她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带上了哭腔,这是她唯一无法掩饰的恐惧。
周澄沉默地听着,他脸上的那种冰冷的审视渐渐消退了,被一种极其古怪的神色取代。像是听到了一个无比荒谬、却又荒诞得不合逻辑的笑话。
他从巨大办公桌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打开,推到桌子边缘,手指轻轻点在上面:“你认识这个人?”
文件夹里是一张放大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考究、戴着金丝边眼镜、梳着整齐油亮发型的中年男人。他微微扬着下巴,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显得十分得体沉稳。但柳青青一眼就认出了!
前世那个把她骗进深渊、让她在肮脏的街巷推销假酒直到凌晨的所谓“舅舅”!
“贾正仁!”柳青青的声音尖利地拔高,带着深切入骨的恨意和一丝惊恐。他怎么会出现?
“看来认识。”周澄的指尖点了点照片,声音冷得像结了冰,“鼎盛财务张德魁,明面上的老板。但他真正的金主,就是这位贾老板。而贾老板……”周澄顿了顿,嘴角第一次向上扯动了一下,不是笑,是彻骨的寒意与讥诮,“他是我二叔周继业老婆的堂弟。”
抽丝剥茧!
柳青青倒吸一口冷气!线索瞬间如蛛网般清晰起来!
矛头直指周澄那位对星驰虎视眈眈、只懂吃喝玩乐却手段阴狠的二叔周继业!利用姻亲操控的黑手套(鼎盛财务/张德魁)和得力马仔(贾正仁),设下双重陷阱!
一边伪造高利贷合同,把巨额债务扣在她柳青青头上,作为后续攻击、拖累周澄的弹药(非法融资、转移资金、人质威胁);一边在科技园纵火,破坏星驰即将成熟的关键技术资料(服务器数据备份被精准烧毁),还安装了摄像头意图抓住内鬼周澄“自导自演”的证据?
一石二鸟!狠毒阴损!
原来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周继业针对周澄巨大阴谋棋盘上……那颗注定被舍弃的弃子!
办公室死寂片刻。
柳青青脸色惨白,牙齿微微打颤,既为这环环相扣的毒计感到恐惧,也为自己的处境绝望。
“所以……”周澄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比刚才更冷,那是一种带着残酷剖析的冰冷,“你现在是贾正仁的工具,是他们埋在我身边、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我没有!我被他们利用了!”柳青青急声辩解,浑身冰凉,“我要是跟他们一伙的,今天根本不会来找你!还把自己的身份掀开!那笔债我会背一辈子!甚至可能像上一……像以前一样被他们啃得骨头渣都不剩!我是走投无路才……”
“走投无路的人,为了活命,更容易成为别人更锋利的刀。”周澄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同手术刀锋,仿佛要剖开她的每一丝表情,每一个念头。他的话语像冰水一样浇在柳青青心上。
谈判……必须争取谈判!
柳青青猛地抬起头,那眼里的恐惧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孤勇压了下去:“是!我现在一无所有,还背着一千万要命的债!但我知道一件事,你周澄未来一定会成功!会成为他们这些阴沟老鼠根本碰不到的巨兽!我愿意把这身债务当投名状!周澄,你缺一个帮你从内鬼烂摊子里脱身、还能帮你反咬周继业一口的帮手!我能干!比任何人都能干!因为我现在光脚不怕穿鞋的!我就求一个翻盘的机会!欠你的钱,我卖血打一百八十七份工,也会一分不少地还清!”
她语速极快,像连珠炮,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下。办公室里只剩下她急促的喘息声和周澄平稳到可怕的呼吸声。
空气凝固了。
周澄看着她。那目光像是精密仪器在扫描一个危险的未知物品,评估着她的利用价值和潜在风险。
几秒,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那冰封的脸上,没有预兆地裂开了一丝极淡、极其冰冷的、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古怪笑意。
“合同。”周澄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
他从抽屉深处拿出另一份崭新的文件,纸张洁白光滑得刺眼。没有封面,没有任何多余标识。只是抬手,将那几页薄纸精准地“唰”一声滑到办公桌中央的空位上,动作干净利落。
柳青青的心跳漏了一拍,疑惑又带着一丝莫名的期待走过去。目光落在最顶端的标题上,黑色的字体,简洁到冷酷:
【 婚姻关系协议暨债务重组协议 】
甲方:周澄 乙方:柳青青
甲方责任:1. 于三个月内解决鼎盛财务对乙方的债务追索及利息问题,确保乙方不受非法骚扰及人身安全,并保障乙方母亲必要医疗及看护条件。 2. 支付乙方劳务报酬(具体方式见附件二)。 乙方责任:1. 于协议生效后两小时内与甲方缔结法律认可的婚姻关系(形式婚姻)。 2. 作为甲方指定代理人,协助甲方追查“星驰科技E区项目”纵火案真相、资金流异常及内鬼信息……等,直至完成反制周继业相关目标。 补充条款(重点项):1. 甲乙双方系协议婚姻,互不干涉对方情感及私人生活。2. 乙方须无条件配合甲方一切合理要求(伪装性亲密行为、特定场合行动指令等)。……
白纸黑字,条条款款清晰明了。除了那极具黑色幽默的“婚姻关系”外,这就是一份极其苛刻的卖身契!
柳青青攥着协议纸页的手指指节泛白。协议的最后,甲方签名处,周澄的名字已经签署完毕,银钩铁划,力透纸背。
乙方签名处,留白。
周澄靠在椅背上,拿起桌上价值不菲的签字笔,笔尖悬停在签名处上方寸许,等待着。灯光勾勒出他深刻而冷漠的侧脸轮廓。
“签吗?”他问,声音低沉,毫无波澜,却比任何威胁都更具压力。“机会只有一次。不签,现在就可以出门,我会亲自看着你被贾正仁……或者更麻烦的人带走。”
柳青青的目光死死盯在那片空白上,仿佛要把它烧穿。从签下名字的那一刻起,她就是周澄手中一把彻头彻尾、没有退路的刀。
她抬起头,看向周澄。周澄也回视着她,那眼神平静无波,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固体,重得让人窒息。
“笔。”柳青青猛地伸出手,声音带着一丝破罐破摔的嘶哑。指甲掐进了掌心,留下几个深深的月牙印。
周澄似乎毫不意外,他修长的手指一送,那支沉重的签字笔便准确地落入她的掌心。
冰凉的金属质感让柳青青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用尽全身力气般,弯下腰,伏在冰冷的桌面上。笔尖落下,狠狠扎进纸面!
柳青青!
“嗡——”
沉重的雕花木门在柳青青身后关上,隔绝了办公室里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和高浓度消毒水与昂贵皮革混合的怪味。柳青青后背湿透一片,冷风顺着走廊尽头的窗户缝隙钻进来,激得她一哆嗦。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份签好字的协议副本,薄薄的几页纸,此刻却感觉有千钧重。上面“婚姻关系”那几个墨黑的字,像是烙铁一样烫着她的神经。
走廊空旷安静,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回响。一个穿着笔挺西装、戴着蓝牙耳机的安保人员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拐角,对她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柳小姐,请跟我去B2层临时休息室。您的资料已移交,稍后会有人与您对接后续事宜。”
流程化,精准,不带丝毫多余情绪。柳青青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提线木偶,麻木地跟在后面。临时休息室更像一个小型会客间,门一关,只剩她一个人。她瘫坐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上嵌入的灯带,脑子里一团浆糊。刚才在办公室里的孤勇和决绝如同潮水般退去,剩下的是冰冷的后怕和荒诞不真实感。
协议婚姻……周澄……鼎盛财务……一千万元巨债……还有她那住在乡下养老院的妈妈……
她猛地打了个寒噤,掏出手机,几乎是颤抖着划开屏幕,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几乎快刻进骨头的乡养老院号码。
“嘟……嘟……喂?您好,这里是桃溪老年疗养中心。”一个略显粗粝的女声响起,带着南方小地方特有的温吞口音,是大堂护工李姨。
“李姨!李姨是我!柳青青!我妈妈……”柳青青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发飘。
“哎哟,青青啊!刚才吓死我了!”李姨的声音陡然拔高,透着后怕,“就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刚下过小雨,门口那块空地多滑啊!你妈非要自己推轮椅出来看雨点,结果拐弯时候轮椅一边轮子卡住了,那车一下就歪了!”李姨的语速快得像倒豆子,“你是没看见啊!轮椅整个倒过去了!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人就摔台阶上了!老天保佑哦,周主任正好开车过来送东西,一个箭步上去就给扶住了!惊魂未定的!老人骨头脆,这要是摔实了……”
“什么?!轮椅倒了?!周主任是谁?”柳青青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脑子里嗡的一声!张德魁那阴恻恻的威胁在她耳边炸响——“摔一跤怕是熬不到过年咯……” 难道……
“是啊!可吓人了!万幸没事!周主任就是县民政局的周主任,常来我们这儿调研送温暖的。”李姨还在心有余悸,“你妈受了点惊吓,但检查了,一点皮外伤都没蹭到!我让她在屋里歇着呢。对了青青,刚还有个事儿……”李姨的语气突然有点不确定。
柳青青的心悬在半空,攥着手机的掌心全是冷汗:“什么?”
“就下午那个帮了大忙的周主任刚走,后脚又来了几个人!”李姨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疑惑,“说是市里头什么‘老年健康关怀协会’的,拿着正规的证件文件呢!挺客气,说要给咱们这儿条件困难的老人都安排一次免费的、全方位的身体检查和疗养升级,还是省城的‘福寿康’大医院!专车接送!名单都带好了,头一个就是你妈名字!还说了,这次机会难得,名额紧,最好立刻就去……”
柳青青浑身的血仿佛瞬间凉透!福寿康?免费体检升级?专车接送?名额紧?
这哪是关怀!这分明是冲着把妈妈弄走!弄到他们的掌控范围之内!这样她就完全成了砧板上的肉!
“李姨!你听着!”柳青青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尖利起来,甚至有些破音,“千万别让他们把我妈接走!他们说什么都别信!那不是好人!你就说我妈现在身体不好不能挪动!要休养!实在不行你就说我妈腿脚不利索走不了远路!”
“啊?”电话那头的李姨显然被她的反应吓住了,有些懵,“青青啊……你别急……那些人看着挺……嗯……”
“李姨!求你!信我这一次!”柳青青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涌上来,“那是要害我妈!他们要拿我妈威胁我!求你千万拦住!就说……就说我说的,养老院的钱今天一定到账!马上到!我托朋友送现金过去!一定要拖住!千万别让他们接人!”情急之下,她只能拼命拿钱说事,这是养老院最听的话。
“哦哦哦!那行那行!”李姨似乎被她的激烈反应震住了,连忙答应,“我这就去!你放心!人还在咱们屋里坐着喝水呢!我这就说去!青青你别急啊!”电话那头传来李姨急匆匆离开的脚步声。
电话挂断。柳青青像被抽干了力气,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她账户余额那一长串刺目的负号。
养老院的钱……今天一定到账……朋友送现金…… 她拿什么到?!还送现金?她现在全身上下加起来,连那辆库里南引擎盖上凹坑的维修零头都凑不齐!
绝望和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顺着脊椎往上爬。协议刚签十分钟,妈妈的危机就来了!对方的动作太快太毒!她这边根本没有任何对抗筹码!那张协议上“保障乙方母亲人身安全”的条款,在现实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怎么办?
“咔哒。”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进来的并不是西装革履的安保或者高管,而是一个年轻男人。
他一头极其醒目的红发,根根张扬如同火焰,发梢挑染了一缕不羁的银白。身上套着一件宽大得不合身的灰色连帽卫衣,下身是破洞水洗牛仔裤配一双脏兮兮的高帮球鞋。双手插在卫衣兜里,嘴角天生带着一点痞气的上扬弧度,嘴里嚼着口香糖,吹了个小泡泡。
这副街头混混的打扮,与寰宇中心冰冷精英的环境格格不入。
红发青年打量了坐在地上的柳青青一眼,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里没什么特别情绪,像是在打量一件待处理的物品。他慢悠悠地走到柳青青面前,朝她伸出手,掌心朝上。
柳青青警惕地看着他。
红发青年也不说话,只努努嘴,示意她把东西放上来。
柳青青不明所以,目光落在他摊开的手掌上,除了纹路清晰,上面还沾着点机油的痕迹。她迟疑地、慢慢地将刚签好的那份协议副本放到他手里。
红发青年随意地接过来,两根手指捏着协议,手腕一抖,“唰啦”一声抖开纸页,眼睛只扫了最后签名那里几秒。然后,动作极其粗鲁地将协议折了几折,塞进他那连帽卫衣几乎垂到膝盖的大口袋里,兜底还有半包辣条。
做完这些,他终于开口,嚼着口香糖,声音有点含混,带着点青州本地腔调的懒散:“手机。”
柳青青一愣,但还是把自己的碎屏手机递了过去。
红发青年拿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一阵戳戳点点,速度快得晃眼。柳青青只看到他似乎是打开了那个她极少使用的转账APP,然后输入密码?不对……他在改密码?
仅仅十几秒。
红发青年把手机抛还给她。柳青青下意识接住,低头看向屏幕——屏幕还是黑屏状态,没解锁。但锁屏界面突然刷新出一条来自“中国农业银行”的新通知!
通知横幅简短地显示着:
转入成功:您尾号xxxx账户于10月18日15:12完成现金交易存入人民币200000.00元,可用余额……
啪嗒。
柳青青的手机没拿稳,直接掉在地毯上,屏幕朝下。她猛地弯腰捡起来,解锁,点进银行APP——余额查询页面赫然在目:
可用余额:¥ -9,799,800.57
那串可怕的负号前,真真切切地少了200,000.00元!并且余额下方,在历史记录里,清清楚楚地记载着一笔刚刚发生的、来自不明现金渠道的20万存入!附注只有一个字——“薪”。
“这……哪来的钱?”柳青青抬起头,看向那个已经双手插兜、嚼着口香糖转身往门口走的红发青年,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红发青年脚步没停,只在门口回头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怎么问这么白痴的问题”。他伸出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拇指和中指并拢,极其轻佻地对着她凌空“捏”了一下。
没有任何解释,仿佛他只是履行了个递外卖的职责。他拉开门,晃着肩膀走了出去。
留下柳青青一个人在原地,目瞪口呆,手里紧紧攥着显示20万到账的手机,仿佛握着一块滚烫的山芋。
这就是周澄说的“劳务报酬”?20万?现金?一个发色嚣张如火的、穿着像通宵打游戏刚下线的红毛青年,轻飘飘就给她塞进来20万现金?
她猛地想起来协议附件二那行小字——“基础薪资支付方式:由甲方另行规定,可能存在……即时性、非常规性、不定时性……”
原来……非常规性是这个意思??!!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是李姨打回来的!柳青青几乎是扑过去接通。
“青青!”李姨的声音透着如释重负,“我跟他们说了!说咱钱马上到!他们磨叽了一会儿,说不行,名额真的很紧,再不走就没了!但我说家属今天必须付清养老费才同意体检!刚来了个快递小哥!那脚程快的!跟火烧屁股似的!啪一下把个纸袋子塞我手里!我一摸!厚厚一沓!我拆开了当他们的面一点!啧啧,崭新的二十万!全是红票子!捆得死死的!他们那个领头的男的,脸当时就绿了!说……说那就改天再来评估!灰溜溜地走了!”
李姨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和对那个神乎其技的“快递小哥”的惊叹,末了,还小声补了一句:“青青啊,你这朋友……挺酷啊,染一头火苗似的红毛,就是跑得太快,脸都没看清……”
红毛……快递小哥……二十万现金……
柳青青拿着电话,后背抵着墙壁,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手机屏幕因为贴在耳边,被汗水濡湿了一片。
那家伙……送钱的速度比讨债的还快?!周澄手底下到底都是些什么品种的妖魔鬼怪?!
青江东路,香草甜品屋。
柳青青推开了那扇挂着“休息中”牌子的玻璃门。风铃叮当作响,打破了店内的宁静。
空气里漂浮着浓郁的奶香和焦糖的甜腻气息,明亮的暖色调装修本该让人心情放松,但此刻却透着一种诡异紧绷的氛围。下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斜射进来,在光洁的桌面上留下斑驳的光影。整个甜品屋被打场了,除了靠窗户卡座位置坐着的那两个人。
一个穿着夸张花纹的豹纹衬衫,脖子上挂着能拴狗的金链子,身形魁梧,满脸横肉,像个刚从东南亚度假村晒出来的凶狠保镖,正百无聊赖地用叉子戳着面前一块精致焦糖布丁,布丁已经被戳得稀巴烂。
另一个则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毛料西装,戴一副金丝边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坐姿十分优雅得体,正是柳青青和周澄都见过的——贾正仁。
柳青青穿着简单的灰色运动裤和一件普通的白色连帽衫,像个刚下课的学生,背着那个硕大的帆布包,慢吞吞地走过去。
她没坐到贾正仁对面的位置上,而是停在桌子旁边,眼睛盯着那位戴着眼镜、打扮体面的贾老板。
贾正仁抬起眼皮看她,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和探究,像是询问这位冒失闯入的年轻女孩有何贵干。豹纹保镖也放下叉子,眼神不善地瞥过来。
柳青青无视豹纹保镖,只看着贾正仁,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张德魁呢?他说他叫张德魁,说他有个财务公司,叫鼎盛。”
贾正仁脸上那副温和儒雅的面具裂开了一条缝隙,一丝猝不及防的惊愕和警惕从镜片后面一闪而过。他搭在桌面上的手指,极其细微地蜷缩了一下。
豹纹保镖猛地站起来,魁梧的身体带来的压迫感极强:“你他妈谁啊?我们……”
贾正仁抬了抬手,打断了豹纹保镖。他的表情很快恢复了那种沉稳的疑惑,甚至还露出一丝歉意的微笑:“小姑娘,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我不认识什么张德魁。”
柳青青没再开口,只是伸手指了指豹纹保镖面前那个被戳得稀烂的焦糖布丁杯。布丁杯的杯壁上,清晰地印着这家甜品屋的LOGO。
贾正仁的目光顺着她的手指,落在那个杯子上,瞳孔微微一缩。
“他说在这里见。”柳青青终于坐了下来,就在贾正仁对面,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莽撞和抱怨,“张德魁昨天给我打的电话,他说他叫张德魁,还说你欠他钱不还,他快被高利贷砍死了。”她皱眉看着贾正仁,像是在抱怨一个不靠谱的中间人,“我昨天一晚上没睡好!他说他今天约你在这里谈还钱的事,我过来拿他欠我的东西!他没来?”她环顾四周,眼神有点不耐烦。
贾正仁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了。儒雅的面具碎裂一地,镜片后的眼神变得极其锐利复杂,混杂着错愕、警惕、一丝被冒犯的怒火,还有深深的探究。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衣着普通、一脸稚气未脱的女孩,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任何一丝伪装的痕迹。
但柳青青那不耐烦的表情和抱怨的语气,不像假的。
他妈的!张德魁那个白痴!绑个人还他妈绑出纰漏了?!把自己真名暴露了不说,还把自己的处境捅给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还说他欠钱?这蠢猪!
更该死的是,这女人竟然还跑来他的局里找人要债?!是疯子?还是有恃无恐?她到底知道多少?
豹纹保镖也懵了,看看柳青青,又看看自家老板,满头的花花绿绿好像也在发蒙。
“小姑娘……”贾正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和警告,“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这里没人认识张德魁,更没什么财务公司。你确定,是他让你来这里……找我?”
他把“找我”两个字咬得很重,像是带着倒刺的钩子。
柳青青被他这眼神刺得瑟缩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但随即脸上又浮起那种被欠债人耍了的恼火和不信任:“他亲口说的!说在这里堵你!他欠我那两万多块,说是今天能拿到一部分!你不会想帮他赖账吧?我都听见了!他说你……”她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贾正仁,声音小了点,但意思很明显。
贾正仁胸腔起伏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戴着个硕大“幸福搬家”logo棒球帽的男人推着一个巨大的平板手推车走进了甜品屋。推车上塞满了几个半人高、棱角分明但显得格外沉重的纸箱子。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唇。他推着沉重的车子径直走到贾正仁他们这桌旁边。
“让让!让让!贵重物品!别挡道!”男人的声音粗噶低沉,带着一种体力劳动者常见的不耐烦。
豹纹保镖被这突如其来的搬家工惊扰,本就因为刚才柳青青的搅局憋着一肚子火,此刻想也没想就吼了过去:“操!没看见这边谈事呢?!眼瞎……”
话音未落!
“哐当——咔嚓!”
巨大的噪音猛地在耳边炸开!
那个推着手推车的搬家工像是不小心撞到了桌子边缘,或是地面不平,整个平板车猛地一歪!车上那几个沉重的纸箱瞬间倾倒!最上面的两个箱子如同泰山压顶,裹挟着风声,朝着贾正仁那头猛砸下去!
变故来得太突然!太猛烈!
贾正仁脸色骤变!几乎本能地向后猛退!他的动作已经算快,但沉重的箱子砸落范围太大!其中一个箱子的棱角如同锋利的铁锤,狠狠撞在了他匆忙后撤的左腿上!
“呃——!”一声痛苦的闷哼!
贾正仁眼镜差点飞出去,狼狈地扶住桌子才稳住身形,左腿剧痛难忍,踉跄着几乎摔倒。那条笔挺的西裤膝盖位置明显被硬物撞得凹陷下去,甚至有点破皮。
豹纹保镖眼睛都红了,顾不上刚才被吼的憋屈,怒吼一声:“我操你妈!”挥拳就朝那个肇事搬家工扑去!
那搬家工动作更快!在箱子砸落的瞬间已经敏捷地绕到桌子另一边,似乎想伸手去扶贾正仁:“老板!对不起对不起!没伤着吧?我看看……”
“看你妈!弄死你!”豹纹保镖的拳头带着劲风砸来!
搬家工似乎被吓傻了,慌乱后退躲避,“不小心”一脚踩在了旁边柳青青放背包的椅子上!那个硕大的帆布背包,在柳青青进来时随手放在了桌边她的椅子上。
搬家工一脚跺在椅面上,沉重的帆布背包被这一脚顶得飞离椅子!
“嗖——”
厚重的背包在半空中划过一个短促的弧线!如同一颗精准制导的炸弹,不偏不倚!狠狠地!完完全全地!
砸在了贾正仁那张儒雅俊秀、此刻因为疼痛和愤怒而扭曲的脸上!
“啪——咣当!”
帆布包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撞脸!随即沉重的坠地声!贾正仁整个人被砸得向后踉跄了半步,鼻子一酸,眼前金星乱冒,温热的液体瞬间从鼻孔涌出!
“嘶……流血了?”豹纹保镖惊得拳头停在了半空。
贾正仁捂着脸,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染红了白手套。他气疯了!肺都要炸了!
混乱中,那搬家工一边“手忙脚乱”地想拨开挡路的箱子救人,一边“焦急万分”地喊着:“老板!我真不是故意的!这地板太滑了!东西没捆好……我赔!我赔医药费!”
就在这时,他的手“无意中”碰到了豹纹保镖因为惊愕和暴怒而短暂松懈、揣在兜里的手机,那手机露出一小截。
“哧溜——砰!”
手机被碰得从他兜里滑落,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摔在了地面一块刚才砸箱子泼溅出来的不明液体上(可能是甜点酱料)。屏幕瞬间爆裂成蛛网状!
“我新买的顶配遥遥领先!!!”豹纹保镖发出凄厉的惨叫,看着那碎裂的手机屏幕,目眦欲裂!那是他的心肝宝贝!
这已经不是搬货!这是拆迁!
贾正仁脸上挂彩,鼻孔流血,精心打理的头发散乱,腿疼得钻心,看着眼前这一地狼藉:碎掉的箱子(里面露出一些无用的塑料模型)、摔烂的高档手机、被不明液体和血迹弄脏的地毯、破碎的玻璃渣(好像还飞溅划伤了他昂贵的手腕表带)……还有那个还在叽叽歪歪喊着赔钱道歉、帽子都歪了的该死搬家工!
他气得浑身发抖!眼前发黑!刚想说什么——
“滴——呜——滴——呜——”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异常清晰地停在了甜品屋门口!
紧接着,店门被推开。两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警察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店内狼藉的现场和满脸是血的贾正仁:“刚才有人报警!涉嫌非法拘禁、人身威胁!还有恶意损坏他人财物!这里怎么回事?!”
为首的高个子警察目光如炬,扫过捂脸狼狈的贾正仁,扫过攥着拳头额头青筋暴跳、看着自己碎屏手机快哭出来的豹纹保镖,再扫过旁边“无辜”坐着、脸上带着点惊慌像是被吓到的女学生柳青青,最后落在那个戴着帽子、正“笨手笨脚”扶起最后一只沉重纸箱、一脸“老实巴交闯祸了”表情的搬家工身上。
贾正仁:“……????”
豹纹保镖:“?????”
柳青青:“……”内心狂风暴雨:周澄的“人”……都特么是什么级别的行为艺术家?!
搬家工放下箱子,摘下那顶脏兮兮的“幸福搬家”棒球帽,露出一张平平无奇但眼神似乎有点过于……淡定的脸。他没看警察,反而先看向柳青青,声音依然粗噶,甚至还带着一丝刚刚闯祸的心虚,瓮声瓮气地说:“老板……这趟活儿太滑了……扣我钱吧……”
星驰科技新址,顶层CEO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天际线一览无遗。室内安静得能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昂贵的自动化办公设备散发着幽蓝色的待机光芒,让这里不像个创业公司的总部,倒像个什么未来战舰的指挥中心。
柳青青坐在意大利真皮沙发上,沙发软得像云朵,但她的屁股只敢挨一个边儿。对面的周澄依旧是那副人形冰山的标配表情,手指在悬浮的虚拟光屏上滑过,冷白的光映着他没什么温度的侧脸。
距离上次在寰宇中心签下那份惊天“卖身契”已经过去一周。表面上看,风平浪静。鼎盛财务再也没人打电话骚扰她,那个神出鬼没的红毛青年也没再出现过(除了昨晚她半夜翻冰箱找吃的,发现冰箱里躺着一个崭新的保温饭盒,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鲜虾云吞面,饭盒上贴着一张便签纸:「营养均衡,债主关心你的还款健康-红毛」)。妈妈那边也一切安好,周澄派去的人效率极高,不仅给养老院付清了欠款,还请了两位专业护工“贴身照顾”(其实是24小时保护)。债务数字稳定在-9,799,800.57,虽然依然压得她喘不过气,但至少不再是催命的铡刀。
可她心里那根弦,却越绷越紧。她成了名义上的“周太太”,这身份简直像给她贴了个“欢迎光临”的霓虹灯标签,还是自带音效那种——她都能想象到周继业那伙人咬牙切齿磨刀的声音。二叔上次派出的贾正仁撞了个鼻青脸肿、丢盔弃甲,被一群“行为艺术家”手下玩得团团转,这仇,他能咽下去?他只会把毒计包装得更精致,更阴狠,更要命。
“嗡……”
办公桌上一台内线通讯面板发出柔和的蜂鸣。
周澄眼神都没动一下:“进。”
厚重的实木门无声滑开。进来的却不是柳青青想象中的西装革履高管,又是那位火焰般显眼的红毛青年!
红毛今天换了件荧光绿的涂鸦T恤,外面罩了件半透明的黑色防晒服,下身是条膝盖磨出两个洞的迷彩工装裤,脚上踩着一双……嗯,崭新的、连鞋底胶条都没撕的亮蓝色洞洞鞋。
他斜挎着那个仿佛通往异次元的超大帆布包,这次鼓鼓囊囊,包的侧面口袋里甚至还塞着一个半露出来的儿童玩具——一个小猪佩奇造型的塑料喷水枪。
红毛嚼着口香糖,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眼神扫过柳青青时,冲她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得晃眼的牙齿,然后目标明确地走向周澄的大办公桌。
“老板,活办完了。”红毛随意地说着,声音依旧带着点含混的本地腔。他拉开帆布包的主拉链。
“哗啦啦——哐当当——!”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建筑工地施工的噪音响起!红毛像倒垃圾一样,把帆布包倒过来,用力抖搂!
只见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瞬间在周澄那价值不菲的、光洁如镜的乌金木办公桌上倾泻而下,如同开闸的洪水!
几部屏幕碎裂、甚至后壳都凹陷的手机,型号各异,有低端机,还有明显是高配; 一堆拆下来的SIM卡,黄的白的,还有张mini卡; 几个奇形怪状的微型U盘; 两捆皱巴巴的A4纸(边缘还沾着油渍); 一叠快递单据,签收栏写得龙飞凤舞; 还有一包啃了一半的薯片,薯片渣子像雪花一样散落在桌上; 最后滚出来的,居然是一个摔扁了的、塑料材质的——粉红色,猪鼻子上还带着裂纹的小猪佩奇喷水枪!
这堆破铜烂铁、薯片渣、废纸和碎裂的玩具,就那么华丽丽地铺满了周澄昂贵的办公桌面,形成了一幅极具后现代抽象意味的……垃圾堆拼贴画。
空气仿佛凝固了。
周澄的视线从虚拟光屏上移开,落在自己狼藉一片的办公桌上。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颧骨下方的肌肉,极其罕见地抽搐了一下。
柳青青:“……”她默默地把自己的脚缩回沙发下面藏好,试图降低存在感。果然,行为艺术家永不让人失望!每次出场都是核弹级别的!
红毛却像没看见老板的僵硬和桌上的惨状,反而一脸邀功地拿起那个扁掉的小猪佩奇喷水枪,在手里掂了掂:“老板,重点收获!”他用指尖在那摔歪的猪鼻子上使劲敲了两下,猪嘴噗地一声张开了,露出一个小指头粗细的暗槽。
周澄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
红毛咧嘴一笑,两根手指夹着那可怜的猪鼻子,熟练地往外一抽!一根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泛着暗金色金属光泽的细小存储棒,像一根被拔出的刺,从小猪佩奇的鼻子里被抽了出来!
红毛捏着那根存储棒,小心地放在桌上那堆废品山顶上,格外显眼。然后他反手又从自己防晒服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像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上面用幼儿园简笔画水平的笔触画着几根丑兮兮的线条和一个火柴小人,火柴小人手里拽着一根线,线上拴着一个同样丑丑的盒子,盒子箭头指向一个更丑的、画着叉叉的方框(疑似办公室)。纸上还有一行扭得像蚯蚓的字:他桌抽屉夹层,密码锁,猪送信,证据在猪里。落款是一个同样扭曲的签名:周澄。
这鬼画符简直是灵魂画作。
红毛把它拍在存储棒旁边:“那小子交代的,没打自招,怂得很快。说二叔让他偷偷摸摸往老地方……呃,就是科技园旧址你那个没搬干净的办公室柜子里塞东西,然后再找机会把这玩意儿夹带进咱新地盘。正好看到隔壁小孩丢了新玩具在哭,脑子一抽,就塞猪鼻子里了,说这样安全……”他耸耸肩,对这份“敬业”表示难以理解,“技术组扫过,存储棒里应该就是咱数据库被删掉的核心权限日志和几个备份文件路径的指向性证据链。完整版密码破译器也拿到了。”他又指了指那堆废手机里的其中一部。
周澄的目光扫过那张灵魂画作般的示意图(特别是那个丑得惊人的猪头),又看了一眼那堆破烂中间的暗金色存储棒和破译器,再移回桌上那堆如同小型垃圾回收站的杰作。他沉默了足足五秒。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红毛。
红毛咧嘴,露出一个纯良又带着点傻气的笑容:“老板,活儿干完了,我先撤?今儿个游戏公会要开荒……”说着,他还抖了抖那个硕大的帆布包,几块薯片渣掉在地上。
“走。”周澄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起伏。
红毛如蒙大赦,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又折回来,把桌上那包薯片渣子和那扁掉的小猪佩奇喷水枪捡起来塞回自己包里,解释道:“渣子污染环境,猪……娃说要留着当纪念,说塞证据的猪是功臣。”说完,红毛才真的风风火火地走了。
办公室门再次无声关上,只留下桌子中央那堆小山似的破烂和呆若木鸡的柳青青。
周澄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似乎想从那堆垃圾里找出一个干净的可以下手的地方来拿起那根至关重要的存储棒,眼神在那堆手机碎片、薯片油污和废纸中间逡巡了一圈……
最终,他放弃了徒手接触。手指在桌沿一个隐蔽的位置按了一下。办公桌侧方无声地滑开一个暗格,弹出一个医疗级别的、闪着紫外灯光的消毒盒。周澄用镊子小心翼翼夹起那根小小的存储棒,放入消毒盒消毒,才取出来,接上一个同样消过毒的端口线,连接上他面前的虚拟光屏。
屏幕上立刻开始自动加载解译存储棒内的数据。一行行冰冷的数据流瀑布般刷过,绿色的字符夹杂着被恢复的、带有时间戳的操作指令记录。
周澄的表情越来越冷。
柳青青坐不住了,蹭到桌边,探过头看屏幕。虽然数据她看得眼花缭乱,但那些被标记为恶意操作、权限篡改、数据库指向路径修改的红色高亮条目,她看得懂!
这绝对是板上钉钉的铁证!直指二叔周继业团伙!不仅能完全洗刷周澄的嫌疑,还能把这伙人彻底送进去!
狂喜瞬间冲散了垃圾堆的视觉冲击!柳青青激动得差点蹦起来:“成了!这下二叔完了!我们赢了!”
周澄的目光却没离开屏幕。他的眼神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更幽深,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冰冷锐利。“不够。”他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
柳青青脸上的笑容僵住:“啊?还不够?这不人证(怂包内鬼)、物证(猪鼻子存储棒)、作案工具(那个密码锁和破译器)都齐活儿了吗?”
周澄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屏幕被分割成几个区域。一个是实时股市行情,周继业控股的几家上市公司股价还在微涨。另一个区域调取的是几段加密通话录音的文字转译片段,内容涉及模糊的资产抵押和地下钱庄渠道,署名赫然是贾正仁的声纹ID。最后一个区域则是周继业名下几个隐秘账户近期异常活跃的资金流向,数额巨大,但流向极其谨慎,难以直接关联。
“蛇打七寸。”周澄的目光锐利如刀锋,“这点证据,够他进去坐几年,但不够把他连根拔起。他这些年经营的暗线太多,根基还在。想彻底翻身……”他顿了一下,指尖精准地点在股市行情图上那几支还在飘红的股票代码上,“必须让他的‘明面’也崩塌。把他逼到绝境,他才会动用压箱底的底牌和最后的资金流。”
柳青青的心沉了一下,但旋即,前世一些模糊的财经新闻碎片猛地撞入脑海!股价崩盘……做空……地皮……资金链断裂……几个关键词如同散落的珠子被无形的线快速串联起来!
她眼睛骤然放光,脱口而出:“他想拿城南那块‘废弃汽车厂’的地皮做文章,炒高他控股的地产公司股价,好套钱填非法资金窟窿,同时还想借鸡生蛋给地下钱庄洗钱对不对?”
周澄敲击键盘的手指骤然停住!他猛地转过头,鹰隼般的目光第一次带着不加掩饰的、极其强烈的震动,死死钉在柳青青脸上!
废弃汽车厂地皮炒高股价!地下钱庄借鸡生蛋洗钱!
这是连他通过沈航私下聘请的最顶尖商业情报公司都没能完全确认的最终核心布局!只有核心圈层才可能知晓!这个女人……她到底是从哪里获知这些信息的?!重生?这解释比她能预测股价还要荒谬!
周澄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危险,如同深海的巨兽盯上了无法解释的神秘物体。办公室里的温度骤降。
柳青青被他看得脊背发凉,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干笑两声:“呃……那个……周总你看啊,二叔这种人吧,坏得流脓,但翻来覆去套路就那么几招,我这纯属……瞎猜的!对,大胆假设!巧合,纯属巧合!”她头皮发麻,感觉周澄的眼神要把她脑壳劈开看看里面装的什么系统程序。
周澄依旧沉默着,那种审视的、充满实质般探究的压力几乎让空气凝固。过了半晌,他眼中那种强烈的惊疑和一丝杀机般的光芒才缓缓退去,重新沉淀为深不可测的平静。他转回头,手指再次敲击在虚拟键盘上,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硬:
“既然你‘猜’得这么准,那下一步的‘巧合’,也交给你来安排。正好省了一笔顾问费。债务免除额度提升10%。”
“免、免除10%?”柳青青眼睛瞪得溜圆!一百万啊!这瞎猫撞死耗子猜一把也太值了吧!
惊喜瞬间冲晕了头脑,什么害怕都被丢到了九霄云外!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周老板你就瞧好吧!我柳青青重生……咳,我柳青青大胆假设的水平绝对专业!保证让二叔这次栽得心服口服、怀疑人生!”她拍着胸脯保证,脑子里的计划书已经哗啦啦翻页!
周澄看着她那副打了鸡血、完全把刚才的惊险忘在脑后的样子,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抬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像幻觉。他转过头,继续看向屏幕,声音冷淡:
“计划呢?” “呃……计划……”柳青青被噎了一下,兴奋劲卡壳,“我这不是……激动忘形了嘛!马上想!保证够精彩!让二叔体验一下什么叫……呃,来自命运的背刺!”
她的眼睛滴溜溜转起来,闪着狡黠又兴奋的光,像只偷到油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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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 星驰科技新品发布会现场。
镁光灯聚焦的中心,周澄一袭剪裁完美的定制西装,身形挺拔如松。他站在巨大的环形屏幕前,背后的三维全息投影正清晰地展示着一个复杂的城市交通枢纽实时运行模型。屏幕上,一辆辆虚拟的智能车辆如同流淌的光带,流畅、高效地在充满动态路况的3D城市模型中穿梭。
“星驰的第三代AI协同算法,不仅在于单车智能的优化,更在于构建一个无延迟、全感知、能预测全局态势并协同最优解的城市级‘智慧交通神经网络’……”他的声音通过顶级音响设备传遍会场,清晰、沉稳、极具穿透力,每个字都带着毋庸置疑的权威和力量。
台下座无虚席。国内外顶尖媒体的“长枪短炮”严阵以待。业界巨擘、顶尖风投代表的目光都热切地聚焦在他身上。前排,以沈航为首的技术团队面带兴奋与自豪的潮红。更靠后的VIP席上,几个白发苍苍但气势沉凝的学界泰斗,眼中也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
与科技发布会现场的喧嚣荣耀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周家老宅弥漫的死寂与风暴前的压抑。
书房内,古董红木书桌被猛地掀翻,杯碟碎裂的刺耳声响震得人耳膜发疼!价值不菲的紫砂茶具、玉石摆件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废物!蠢货!他周澄凭什么?!!那块地……那块地眼看就要到手!姓钱的那边拍着胸脯说只要发布会开得好……股价就要涨……”周继业双目赤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脖子上青筋暴起,昂贵的丝绸衬衫领口被他暴躁地撕扯开,胸膛剧烈起伏,“查!给老子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钱耀宗那个王八蛋呢?他的资金链怎么会断得这么快?!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搞鬼?!”他朝着垂手站在角落、大气不敢出的心腹贾正仁歇斯底里地咆哮。
贾正仁金丝眼镜后的脸惨白如纸,额头上汗珠密布。他刚才已经确认了最新最坏的消息——那个负责提供“洗钱通道”的钱老板钱耀宗,就在昨晚被境外警方和国内经侦组成的联合行动小组在公海赌船上按了个正着!连同他在海内外十几个隐秘账户的巨额资金流动记录和与周继业、鼎盛、地下钱庄的千丝万缕勾连证据,全都被一锅端了!整个地下资金网络瞬间崩塌!而引爆这次行动的关键“举报线索”,据说来自一份极其详细、直击要害的网络匿名文件,发布节点精准无比,就在周澄发布会的巅峰时刻!
“二……二爷,钱老板那边……彻底……彻底陷进去了……”贾正仁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外面……外面风言风语都在传……说是……说是咱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他甚至不敢提那个姓柳的女人的名字。自从上次甜品屋血与泪的教训后,他听到“柳”字就条件反射觉得脸疼鼻子酸。
“得罪?”周继业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面容扭曲,眼神却空洞绝望,“老子是他亲二叔!他就这么回报我的?赶尽杀绝?!好!好得很!周澄!你逼我的!这是你逼我的!”
他猛地冲到保险柜前,手指哆嗦着输入密码。厚重的合金门弹开,露出里面几个厚重的文件袋和一个沉甸甸的密码箱。他拿出其中一个袋子,疯狂地抽出里面的文件。纸张雪白,上面的每一行数据都如同毒蛇,是他用非法资金做假账、转移资产的绝密证据!更是他从星驰初创期就处心积虑埋伏下的、针对周澄个人的“毒丸”黑料!不到鱼死网破,他绝不会动用!
看着那厚厚一摞“毒料”,周继业脸上浮现出一种穷途末路的、混合着疯狂和孤注一掷的狞笑。这是同归于尽的法子,引爆之后,周澄绝对身败名裂甚至锒铛入狱,他周继业也必然被拉下水,周家整个产业都将遭受重创。但此刻被愤怒、嫉妒和不甘吞噬的他,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
他掏出加密卫星电话,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拨了一个隐藏在记忆最深处的号码。他要联系那个他本打算一辈子不再接触、专门收钱干“脏活”的境外掮客,把这些“毒丸”散出去!让周澄永无翻身之日!
“嘟……嘟……嘟……”
卫星电话信号特有的延迟声在死寂的书房里回荡。
一秒……两秒……三秒……
周继业的心跳如同擂鼓,焦急地等待着接通的声音。
突然!
嘟声断了!变成了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呆板而冰冷的电子提示音!
“对不起,您拨叫的号码所属卫星设备,已被永久注销。请查阅您的权限认证。”
“永久……注销?”周继业脸上的狞笑僵住,表情一片空白,瞳孔猛地放大!不可能!那是最顶级的加密通道!
就在他大脑一片空白,被巨大的荒谬感击中时——
“呜——滴嘟——呜——滴嘟——”
“砰!”
“警察!不准动!”
巨大的破门声和尖锐的警笛声混合着砸开了书房的门!刺目的强光手电筒光束瞬间射入,将昏暗的书房照得亮如白昼!数名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特警如同神兵天降,矫健地冲了进来!冰冷的枪口瞬间锁定书房里僵在原地的周继业和惊得魂飞魄散、举着双手的贾正仁!
为首一名肩章闪亮的高级警官面容冷峻,出示逮捕令:“周继业,贾正仁!你二人涉嫌巨额非法集资、洗钱、商业贿赂、金融欺诈、职务侵占及策划实施多起重大恶性破坏案件!现依法予以刑事拘留!带走!”
两名魁梧的特警上前,动作迅猛如电,将周继业还在试图挣扎(主要是试图销毁手里的文件)的胳膊反扣至背后,“咔嚓”一声上了冰冷的手铐!
“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周家……”
“你就是天王老子,今天也得跟我们走!”警官毫不客气,一把夺过他死死攥着的文件和卫星电话。“把他保险柜里的东西全部收缴封存!尤其是这个!”他指了指那个沉甸甸的密码箱。
周继业像被抽掉了脊梁骨的软泥,被两个特警如同拎小鸡一样拖出书房。在门口,他看到了大厅里同样被控制住的几个私人保镖,还有几个明显是经侦总队技术员的干警,正在快速搜查和查封。
在被拖出去的最后一刻,周继业眼角的余光瞥见角落的阴影里。那里站着一个穿着黑色T恤、嚼着口香糖的红发青年,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一个……嗯,被踩得严重变形、只有猪鼻子还勉强能辨认出来的粉色小猪佩奇喷水枪残骸!红发青年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冲着他这边咧嘴一笑,露出一个极其恶劣、带着纯真讽刺的笑容,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再见”的手势。
周继业眼前一黑,喉头一甜,“噗——”地一声,一口腥甜的老血猛地喷了出来!巨大的羞辱和彻底失败的绝望将他最后一丝意识淹没!
完了。全完了。他输得连底裤都不剩!还被一头踩扁的猪嘲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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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寰宇中心顶层那间柳青青签下卖身契的办公室里,阳光灿烂,明媚的光线甚至让周澄那张万年冰山脸都显得柔和了几分(也可能是柳青青的错觉)。
柳青青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纸,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纸的抬头是【 债务结清确认单 】。下面清晰地打印着:
原债务人:柳青青 债务总额:人民币-10,000,000.00元整(大写:壹仟万元整) 免除金额:¥ 1,000,000.00(劳务合同履约奖励) 偿还额度:¥ 9,000,000.00(分批次清偿完毕) 最终余额:¥ 0.00
底下落款盖着周澄个人的私章。
结束了!一千万元!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巨额负债!烟消云散!
狂喜像汹涌的海啸,瞬间将柳青青淹没!她猛地抬头,看向办公桌后面的男人。阳光落在他线条分明的下颌上,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没等那份感动酝酿超过三秒钟——
“啪!”
又一份文件被精准地“唰”一声滑到她面前,落在刚平息的债务确认单旁边。
柳青青低头一看,差点被那扑面而来的寒气冻到:抬头赫然是【自愿解除婚姻关系协议】!
甲方:周澄 乙方:柳青青 ……
底下甲方签名处,“周澄”两个字一如既往的银钩铁划、力透纸背。 乙方处……留白。
一股莫名的酸涩和火气瞬间顶了上来!巨大的喜悦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滋滋作响!还钱就丢?工具人用完就扔?没门!她柳青青的翻身仗还没打完呢!
周澄抬眸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公事公办:“签了它。后续会安排律师处理公证手续。你可以……”
“等等!”柳青青猛地打断他,声音因为激动有点发尖,但气势十足。她把那张让她心肝乱颤的债务结清单小心翼翼地叠好,塞进自己那个从贫民窟带来的、饱经沧桑的大帆布包,然后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向周澄的目光。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极其灿烂、甚至带着点商业谄媚的假笑。
“周老板!周总!您看!咱们这合作……啊不,这契约关系是不是太见外了!”她身体往前倾,双手啪一下撑在光洁的桌面上,眼睛死死盯着周澄,“合同是到期了,但您看我这天赋、这潜力、这闯祸……啊不是,这解决危机的能力,绝对是您集团稀缺的特殊型人才啊!考虑一下续约呗?不,是升职加薪!”
她不给周澄插话的机会,语速飞快,像背贯口:“我要求不高!总裁特别高级私人助理!工作地点就在您方圆五百米内!主要职责……嗯,贴身观察您工作状态及潜在风险!随时提供‘大胆假设’级别创意支持!外加……债务危机特别顾问!薪水嘛……月薪八万八起!不含期权!拒绝996!拒绝被当工具人扔了!必须签正式劳动合同!社保公积金交最高档!还有!年终奖参照我‘大胆假设’次数发放!您看……”
柳青青连珠炮似地说完,眼神亮晶晶地瞪着周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中央空调的轻微送风声和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她都能想象到周澄下一秒会怎么处理她这张不知天高地厚的嘴——可能是让保安把她叉出去,也可能让红毛给她寄个塞满“还钱提醒单”的骨灰盒造型闹钟。
周澄看着她。时间仿佛凝固。他那张俊美却总是覆着寒霜的脸上,似乎微微滞了一下。
几秒后,就在柳青青以为他要按铃叫保安时——
周澄放在桌面上的右手食指,极其细微地、微不可察地向上抬了抬,食指的指尖轻轻敲了一下桌面上那张刺眼的【自愿解除婚姻关系协议】。他的目光从柳青青脸上移开,重新落回他面前悬浮的工作光屏上,侧脸线条依旧冷硬。
但在那冷硬之中,似乎又有什么悄然融化了。
他没有按铃,也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夹起桌上那份“自愿解除婚姻关系协议”,手腕轻轻一抖,几页薄纸如同轻盈的纸鸢,精准地被投进了桌旁那个隐藏式的智能文件碎纸机入口。
“滋……咔嚓咔嚓咔嚓……”
密集而低沉的粉碎噪音欢快地响起。
柳青青猛地睁大了眼睛!碎了?他……他把它碎了?!
周澄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虚拟光屏上,指尖在上面快速滑动着,像是在处理什么紧急文件。只是他那冷淡的唇线,微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极小,比雪地上掠过的一丝风还要轻浅。
他抬起另一只手,随意地在光屏上划出一个悬浮的窗口,淡淡地开口,声音平板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例行公事:
“新拟的《特殊人才聘用及风险评估总监职位说明书》,薪资浮动条款未定稿,‘大胆假设’绩效计酬系数需按市场行情核算。法务部上午11点前将初稿发你邮箱。自己核对。再提无理发薪要求……”周澄顿了顿,终于吝啬地给了柳青青一个极淡的侧目,“今晚冰箱里的云吞面,会消失。”
碎纸机咔嚓作响。 阳光明媚。 冰箱里还有碗云吞面……
柳青青呆呆地看着周澄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好像比冰山融化了一毫米的侧脸。
片刻后。
一阵极其嚣张、极其刺耳、完全没有任何“淑女”包袱可言的爆笑猛地席卷了整个顶层办公室!
“噗——哈哈哈哈哈哈!云吞面!哈哈哈哈哈!值——值了!!哈哈哈哈!老娘不用还钱了!哈哈哈哈!”
笑声如同魔音灌脑,在宽敞的空间里久久回荡,震得窗外的阳光似乎都更灿烂了一些。
更新时间:2025-07-06 23:4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