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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章节

发表时间: 2025-07-06 23:53:11

我是个屠夫的儿子,也是那场灭门惨案里唯一的活口。

他们叫我“幽灵”,一个在阴沟里爬出来的臭虫,一个靠出卖情报换取残羹剩饭的野狗。

维里迪亚城的三大贵族家族,瓦莱里乌斯、卡西安、莱拉,他们是天上的神,而我,是地上的泥。

他们把我当成一条好用的狗,却不知道,这条狗的牙,早就磨尖了,只为咬断他们的喉咙。

他们玩弄权术,我玩弄人心。他们用财富和刀剑构筑壁垒,我用他们自己的秘密和贪婪,为他们亲手掘好了坟墓。

这不只是一场复仇,这是一场盛大的、为整个腐烂城市送葬的狂欢。而我,就是那个敲响丧钟的人。

1 幽灵复仇

“渣滓。”

提比略·瓦莱里乌斯老爷用两根手指捏着酒杯,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坨刚从他那双镶金边马靴上刮下来的烂泥。

“但是,是一块有用的渣滓。”他那张保养得极好的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低着头,腰弯得像只虾米,活像一条被主人踹了一脚还使劲摇尾巴的狗。“能为老爷效劳,是我的荣幸。”

“你干得不错,”他呷了口酒,“卡西安家的那个蠢货,现在估计还在查他那批被劫的丝绸到底去了哪个耗子洞。他做梦也想不到,是他最信任的船老大,把货直接开进了我的仓库。”

我咧开嘴,露出一个谄媚的、缺了半颗门牙的笑。那半颗牙,是三天前被城卫兵打掉的,因为我“不小心”撞见了他们在“黑巷”里收保护费。当然,这也是我计划的一部分。一个来自“肠子街”——维里迪亚城最烂的贫民窟——的情报贩子,要是身上不带点伤,说话没点匪气,那才叫奇怪。

“卡西安家的都是猪脑子,哪有瓦莱里乌斯老爷您一半的精明。”我拍着马屁,心里却在冷笑。猪脑子?不,你们这些贵族,一个个都精得跟猴儿似的。可惜,再精的猴儿,也斗不过一个只想把天捅个窟窿的疯子。

而我,就是那个疯子。

“说吧,这次想要什么?”提比略把玩着手上的戒指,那上面镶的红宝石,比我老爹的眼珠子还大。我爹的眼珠子,最后是被他们的人用剑柄砸烂的。

我搓着手,一脸贪婪:“老爷,小的……小的想在府上讨个差事。您看,我在外面跑,风吹日晒的,还总被城卫兵欺负。要是能说我是瓦莱里乌斯家的人,那……”

提比略眯起了眼。他那双鹰隼似的眼睛,在我身上刮来刮去,好像要看穿我的五脏六腑。我能感觉到他心里的算盘珠子在噼啪作响。

“一个肠子街的臭虫,想进我瓦莱里乌斯家?”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心里一紧,但脸上依旧堆着笑:“老爷,我这条命不值钱,但我的耳朵和眼睛值钱。城里那些阴沟里的事,没我不知道的。”

我微微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只一秒,就立刻低下。就这一秒,足够了。我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他在评估我的价值。一个安插在底层,却又能直接向他汇报的棋子。一个不属于任何派系,只忠于“利益”的工具。完美。

“好。”他终于松了口,“府里的马厩缺个清理马粪的。从今天起,你就是瓦莱リウス家的仆人。不过,你的眼睛和耳朵,要给我放亮点。”

“是!谢老爷!”我“激动”得差点跪下去,头磕在冰冷的大理石上,砰砰响。

“滚吧。”

我连滚带爬地出了那个金碧辉煌得让人恶心的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我脸上的谄媚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清理马粪?好啊。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连马粪都吃不上。

我叫里奥。他们都叫我“幽灵”。

因为五年前那场大火,所有人都以为,老屠夫一家,连同他那个有点小聪明的儿子,都烧成了灰。他们不知道,我从尸体堆里爬了出来。

从那天起,我心里就只剩下一件事。复仇。

把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一个个,全都拉进地狱。

提比略给了我第一个“正式”任务。

“莱拉家最近有点不老实,”他在马厩里找到我的时候,我正挥着铲子,干得“热火朝天”,“他们负责供应的‘以太晶石’,这个月的量,少了两成。”

以太晶石。维里迪亚城的奇迹。一种能散发微光和热量的蓝色石头,磨成粉末混进水里,据说能强身健体,包治百病。三大贵族家族,瓦莱里乌斯家掌控着军队和商业,卡西安家控制着粮食和运输,而最与世无争的莱拉家,则掌握着城外唯一的以太晶石矿脉。这也是他们能在这场权力的牌桌上,始终占有一席之地的原因。

“他们说矿洞出了点小事故,产量下降了。”提比略冷哼一声,“放屁。你去查,给我查清楚,那两成晶石,到底去了哪。”

“是,老爷。”我应声道。

他很满意我的顺从,扔给我一个钱袋。“办好了,有赏。办砸了……”他没说下去,但那眼神,比冬天的冰还冷。

我捏着钱袋,走出了瓦莱里乌斯府。心里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莱拉家。我的妹妹,伊拉拉,就在莱拉家。

五年前那场大火后,她被当时莱拉家的主母,一个心善的女人收养了。她不知道我还活着。我也不敢让她知道。一个活在阳光下的高贵小姐,怎么能有一个像我这样,活在阴沟里的幽灵哥哥?

这次任务,我必须去。但怎么去,怎么查,得按我的规矩来。

我走在通往莱拉家宅邸的路上,心里像压了块石头。远远的,我看见了她。伊拉拉。她穿着一身淡紫色的长裙,站在花园里,和一个英俊的年轻贵族有说有笑。她长高了,也更漂亮了。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真好。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但也只是一下。

我低下头,混进人群,像个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绕到了莱拉府的后门。

我没去查什么晶石。我知道那两成晶石在哪。就在提比略自己的秘密仓库里。这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找个借口,敲打一下越来越不听话的莱拉家。而我,是他手里的那根棍子。

我花了两天时间,用提比略给的钱,收买了一个莱拉家的厨房帮工。从他嘴里,我知道了莱拉家最近确实在闹“鬼”。不是什么矿洞事故。是厨房的水井里,一到晚上,就会发出奇怪的哭声。而且,最近府里好几个仆人,都得了种怪病。浑身无力,精神萎靡。

我让他偷偷给我弄了一点井水。

回到我那个在“肠子街”狗窝都不如的小破屋,我从床底下,拖出了一个破木箱。里面,是我爹留下来的东西。一些瓶瓶罐罐,还有几本破旧的、用密语写的笔记。我爹不只是个屠夫。他还是个蹩脚的炼金术士。他一辈子都在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说,世间万物,皆有其理。贵族们信奉的“神迹”,在他看来,不过是些尚未被理解的化学反应。

以太晶石,就是他研究的重点。

我点燃一盏油灯,用一根细细的玻璃管,吸了一点井水,滴在一块黑色的石板上。然后,我小心翼翼地捻起一撮白色的粉末,撒了上去。那是磨碎的“月光石”,我爹的笔记里说,它能中和大多数毒性。

滋啦——一声轻响。井水和粉末接触的地方,冒出了一缕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黑烟。我凑近闻了闻。一股熟悉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味道。

以太晶石的味道。但比普通的晶石粉末,要浓烈得多。

我操。

我瞬间明白了。这不是什么闹鬼。是有人在投毒。

把高浓度的以太晶石粉末,投进了莱拉家的水源。

以太晶石,根本不是什么神药。它是一种慢性毒药。微量服用,会让人产生依赖,精神亢奋,感觉良好。一旦剂量过大,或者长期服用,就会慢慢侵蚀人的神经,让人变得迟钝、虚弱,最终彻底垮掉。这是三大贵族家族共同的秘密。也是他们控制这座城市的根基。他们给平民的水里,掺入微量的晶石粉。让所有人都离不开这种“恩赐”。

现在,有人把这个武器,用在了莱拉家自己身上。

谁干的?卡西安家?还是提比略自己?不,不像。这手法,太隐蔽,太狠了。不像那帮脑满肠肥的贵族能想出来的。

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局,比我想象的,要复杂。

我必须把这件事“搞砸”。我不能让提比略的棍子,打在莱拉家身上。打在……我妹妹身上。

第三天,我回到瓦莱里乌斯府,向提比略复命。

“老爷,”我一脸的沮丧和惶恐,“我……我搞砸了。”

“废物!”提比略一脚踹在我肚子上。我疼得蜷成一团,在地上打滚。

“说!怎么回事!”

我挣扎着爬起来,哆哆嗦嗦地说:“我……我潜进莱拉家的矿石仓库,想看看他们的账本。结果……结果被发现了。”

“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什么都没看到。”我撩起衣服,露出我胳膊上的一道血口子。那是我自己用刀划的。看起来,就像是被守卫的长矛擦伤。

提比略的脸色铁青。他身后的护卫队长,卡修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走上前来。“老爷,这小子不可信。”他的声音像砂纸一样粗糙,“让我来审审他。”

我心里一沉。卡修斯,提比略最忠诚的狗。也是城里有名的拷问专家。落在他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不用了。”提比略摆了摆手,竟然拒绝了。

我看到了。就在刚才,我抬头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提比略眼中的一丝……烦躁。计划被打乱的烦躁。

他信了。或者说,他选择信了。一个来自阴沟里的老鼠,第一次办这么重要的事,搞砸了,这很“合理”。如果我办得太顺利,他反而会怀疑。

“滚回你的马厩去!”他怒吼道,“这个月,别想拿到一个铜板!”

“是,是,谢老爷不杀之恩!”我再次连滚带爬地跑了。

我知道,我暂时安全了。但我也知道,这只是开始。

那个在暗中投毒的人,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他不仅威胁到了我的计划,更威胁到了……伊拉拉。

我必须把他揪出来。

2 暗流涌动

我需要一个帮手。一个了解贵族圈子里的腌臜事,又恨透了他们的人。

马库斯。前城卫队总长。一个酒鬼,一个废物。也是全城唯一一个,知道我爹当年是怎么被冤枉的人。

我在“寡妇的眼泪”,城里最烂的酒馆里找到了他。他烂醉如泥,趴在桌子上,像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酒馆里臭气熏天,混合着劣质酒精、汗水和绝望的味道。

“马库斯总长。”我把一杯酒推到他面前。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我半天,才认出我。“哦,是你啊,幽灵。”他打了个酒嗝,“滚。我没钱给你买消息。”

“我不是来卖消息的,”我坐到他对面,“我请你喝酒。”

“哈!”他笑了,笑得比哭还难听,“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鬣狗,会请人喝酒?”

我没理会他的嘲讽,自顾自地说:“五年前,‘血枫木巷’,屠夫阿尔弗雷德一家,被控私藏军械,意图叛乱。当晚,城卫队包围了那里,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马库斯的身体僵住了。他抓着酒杯的手,指节发白。

“你……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下令,让所有人都撤走?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那场大火,把所有证据都烧光?”

“放屁!”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酒气和酸臭味扑面而来。“我没有!是……是上面的命令!”

“上面?”我冷笑,“上面是谁?提比略·瓦莱里乌斯?”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我掰开他的手,“重要的是,我知道,你这些年,为什么活得像条狗。”

“因为你愧疚。”

“你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朋友被灭门,却什么都做不了。你恨他们,更恨你自己的无能。”

“闭嘴!!”他咆哮着,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的酒杯跳了起来,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就像他那颗破碎的心。

酒馆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我扔下几个铜板在桌上,拉着他就往外走。

“跟我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我把他拖回我那间破屋。他一路挣扎,嘴里骂骂咧咧,但力气却不如一个娘们。酒精早就掏空了他的身体。

我把他按在椅子上,从箱子里,拿出我爹的笔记。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用血,画着一个徽记。瓦莱里乌斯家族的鹰隼徽记。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提比略,以太晶石,谎言。”

“这是……”马库斯瞪大了眼睛,酒意醒了大半。

“我爹死前留下的,”我声音沙哑,“他早就发现了以太晶石的秘密。他想把这件事公之于众。所以,他必须死。”

“而你,马库斯,就是提比略手里的那把刀。”

马库斯瘫在椅子上,像被抽掉了骨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喃喃自语,眼泪混着鼻涕流了下来,“阿尔弗雷德是我的朋友……我们一起喝酒,一起吹牛……我怎么会……”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我把笔记收起来,“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你告诉我,城卫队里,还有多少人,是你可以信任的。我还需要你告诉我,当年那件事的所有卷宗,藏在哪里。”

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那是仇恨的火苗。

“你想干什么?”

“干他该干的事,”我看着窗外,瓦莱里乌斯府的方向,“我要让这帮杂种,血债血偿。”

“就凭你?一个臭名昭著的情报贩子?”

“还有你,一个名誉扫地的酒鬼总长。”我笑了。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要拒绝。

“好。”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我帮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说。”

“事成之后,阿尔弗雷德的清白,必须公之于众。”

“我保证。”

我伸出手。他握住了。两只来自阴沟里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莱拉家的“闹鬼”事件,愈演愈烈。已经有仆人死了。恐慌,像瘟疫一样在莱拉府蔓延。

而我的妹妹,伊拉拉,开始亲自调查这件事。我从厨房帮工那里得知,她不相信是什么鬼神作祟,她觉得是有人在搞鬼。她每天都去那口井边,一待就是一下午。

这个傻丫头。

我心里又急又气。投毒的人既然敢动手,就绝不会留下明显的痕迹。她这样查,只会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

我必须做点什么。我不能直接去见她,那会暴露我们两个。

我需要一个“信使”。

我想到了“灰鸽子”。一个在肠子街长大的小屁孩,靠偷窃和送信为生。腿脚快,脑子也灵光。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因为偷了一块面包,被面包店老板追得满街跑。我替他付了钱。

“幽灵大哥,你找我?”他气喘吁吁地问。

“帮我送个东西,”我把一张纸条和一个小小的皮袋递给他,“送到莱拉府,交给伊拉拉小姐。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她。告诉她,这是一个关心她的人,送来的‘护身符’。”

“莱拉府?伊拉拉小姐?”灰鸽子瞪大了眼睛,“那可是天上的凤凰,我这种人,怎么见得到她?”

“这是你的事,”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办好了,这些金币就是你的。”我把提比略赏我的那个钱袋,扔给了他。

金币的诱惑,足以让一个饿鬼去闯龙潭虎穴。

灰鸽子果然没让我失望。第二天,他就鼻青脸肿地来找我。

“妈的,”他摸着嘴角的淤青,“莱拉府的护卫真不是人。不过,东西我送到了。”

“她怎么说?”

“她一开始不信,还想让护卫把我抓起来。但我把你教我的话说了,我说,‘井里的不是鬼,是水里的毒。不想死,就让你最信任的人,把这个倒进去。’”

“她听完,脸都白了。然后就把东西收下了。”

我松了口气。那个皮袋里,是我用月光石和我爹笔记里的方子,配出来的解药。虽然不能根除以太晶石的毒性,但至少可以中和掉大部分,让人恢复正常。

只要伊拉拉够聪明,她就会明白该怎么做。

然而,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我的预料。

三天后,一个震惊全城的消息传来。

卡西安家的继承人,那个以风流著称的卢修斯·卡西安,在自己的宴会上,突然发狂,变成了一个只会尖叫和撕咬的疯子。活像一条得了狂犬病的狗。

他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见人就咬。宴会上一片大乱。最后,他被自己的护卫,用铁链锁住,关进了地牢。

卡西安家乱成了一锅粥。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和马库斯喝酒。这一次,他喝的是水。

“我操,”他放下杯子,一脸的难以置信,“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我摇了摇头。我的后背,却窜起一股寒意。

又是这种手法。精准,狠毒,不留痕迹。让一个人在最风光的时候,以最屈辱的方式倒下。和莱拉家的投毒事件,如出一辙。

是同一个人干的。

这个人,到底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他像一个真正的幽灵,隐藏在暗处,搅动着维里迪亚城的风云。而我,这个冒牌的“幽灵”,却感觉自己像个小丑,被他牵着鼻子走。

提比略再次召见了我。这一次,他的书房里,不止他一个人。护卫队长卡修斯,像一尊铁塔,站在他身后。

“幽灵,”提比略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卡西安家的事,你怎么看?”

“回老爷,小的……小的觉得,这事有蹊跷。”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哦?说来听听。”

“卢修斯少爷一向身体很好,怎么会突然发疯?我听说,他发疯前,喝了一杯莱拉家新送来的‘特供’以太晶石酒。”

这是我编的。但我知道,提比略会信。因为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向莱拉家和卡西安家同时发难的理由。

果然,提比略和卡修斯对视了一眼。

“你的意思是,莱拉家和卡西安家,联手了?”提比略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兴奋。

“小的不敢说,”我低下头,“但……也不是没可能。毕竟,现在瓦莱里乌斯家如日中天,他们两家,抱团取暖,也很正常。”

“哼,抱团取暖?”提比略冷笑,“我看是抱团送死!”

他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步。

“卡修斯!”

“在!”

“给我集结人手,把莱拉家的矿脉,给我围了!就说他们供应的晶石有毒,导致卢修斯少爷发疯,我们要进行调查!”

“再派人去卡西安家,告诉那个老东西,他儿子疯了,我很‘同情’。如果他需要帮助,我瓦莱里乌斯家,义不容辞。”

“是!”卡修斯领命而去。

书房里,只剩下我和提比略。

他重新坐下,看着我,眼神里多了一丝赞许。“你很好。”他说,“比我想象的,要好用得多。”

“这次,你想要什么?”

我的机会来了。

“老爷,小的……不想再清理马粪了。”我鼓起勇气说,“我想……我想跟在卡修斯队长手下,做点……真正的事。”

进入他的核心圈。这才是我的目的。

提比略沉默了。我能感觉到,他在权衡。让我进入他的情报核心,有风险。但我的“价值”,又让他难以拒绝。

“好。”他最终点了点头,“从今天起,你就是卡修斯的副手。专门负责,‘脏活’。”

“谢老爷!”我再次拜倒。

这一次,我笑得更真诚了。因为我知道,我的刀,已经抵到了他的脖子边上。

而他,还把我当成他最锋利的武器。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在按我的计划走时,一个不速之客,找到了我。

是伊拉拉。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蒙着面,独自一人,出现在了肠子街的巷口。像一朵开在淤泥里的白莲花,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哥。”她摘下面纱,轻声叫道。

我的身体,如遭雷击。

3 真相揭晓

“你……你怎么知道?”我声音干涩,喉咙里像堵了块炭。

“那个护身符,”她说,眼圈红了,“里面的解药,有爹的味道。”

我爹的炼金笔记里,有一种他自创的香料,用来掩盖药剂的刺鼻气味。那种味道,很特别。我和伊拉拉,从小闻到大。

我千算万算,却算漏了这一点。算漏了血脉里,那份抹不掉的记忆。

“哥,真的是你,”她走上前,想抓住我的手,却又停住了。我们之间,隔着五年的时光,隔着生与死的距离,隔着天堂和地狱的差别。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她哭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以为……我以为你也死了。”

我别过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找你?然后呢?”我冷笑,想用刻薄来掩饰我的心痛,“让你这个莱拉家的大小姐,认一个肠子街的臭虫当哥哥?你不嫌丢人,我都嫌。”

“我不在乎!”她喊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晚了。”我转过身,背对着她。“从我从火里爬出来的那天起,我就已经不是你的哥哥了。我叫幽灵,一个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能出卖的杂碎。”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们,不是一路人。”

我能感觉到,她在我身后,哭得浑身颤抖。我的心,也像被刀子割一样。但,我必须这么做。我的路,是地狱之路。我不能,也不配,把她拉下水。

“哥,”她哽咽着说,“我知道你想报仇。但是,你斗不过他们的。提比略就是个魔鬼,你待在他身边,太危险了。”

“你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我笑了,笑得无比凄凉。我的人生,在那场大火里,就已经结束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复仇的幽灵。

“我不会走的,”我说,“血债,必须血偿。”

“那你小心。”她知道劝不动我,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塞到我手里,“这是莱拉家的通行令。如果……如果你有危险,就来找我。”

我捏着那块冰冷的铁牌,没有说话。

她又站了一会儿,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看着她消失在巷口的背影,我终于忍不住,一拳砸在了墙上。鲜血,顺着指缝流下。一点都不疼。

没有心疼。

伊拉拉的出现,打乱了我的节奏。但也让我更加确定,我必须加快速度。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就像一条毒蛇,随时可能咬向她。

我成了卡修斯的副手。每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处理各种见不得光的“脏活”。暗杀,绑架,严刑逼供。我做得“很好”。够狠,够利落,也够没有人性。

卡修斯对我越来越满意。提比略也对我越来越信任。我像一颗钉子,一点点,楔进了瓦莱里乌斯家的心脏。

我利用职务之便,开始疯狂地搜集情报。瓦莱里乌斯家的兵力部署,财富来源,盟友名单,以及……他们所有的黑料。我把这些东西,都记在脑子里。我的大脑,就是最保险的账本。

同时,我也在调查那个神秘的投毒者。

我发现了一个规律。无论是莱拉家的井水,还是卢修斯喝的那杯酒。出事前,都有一个人接触过。

一个女人。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索菲亚。卡西安家的交际花,也是卢修斯的未婚妻。但最近,她和提比略走得很近。经常深夜出入瓦莱里乌斯府。

我开始偷偷监视她。

我发现,她每周都会去城南的一家香料店。那家店很偏僻,老板是个瘸子。我伪装成一个想买劣质香料的酒鬼,混了进去。

我闻到了。和莱拉家井水里,一样的味道。

高浓度的,以太晶石粉末的味道。

我操。原来是你。

我瞬间明白了。这是一个连环计。索菲亚,是提比略安插在卡西安家的一颗棋子。她先是毒害莱拉家的水源,嫁祸给矿洞事故,挑起瓦莱里乌斯和莱拉的矛盾。然后,她又毒疯了自己的未婚夫卢修斯,把脏水泼到莱拉家头上。

这样一来,提比略就有了最完美的借口,可以同时对两家动手。吞并莱拉家的矿脉,再以“帮助”为名,逐步蚕食掉群龙无首的卡西安家。

好一招一石二鸟。好一个毒如蛇蝎的女人。好一个……自作聪明的提比略。

他以为他才是那个下棋的人。却不知道,他也只是一颗棋子。

因为,我从那个瘸腿老板看索菲亚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东西。那不是下属看上级的眼神。而是……信徒看神明的眼神。狂热,且虔诚。

索菲亚背后,还有人。

她,或者说他们,利用了提比略的贪婪,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他们的目的,恐怕,也是整个维里迪亚。

这个局,越来越有意思了。我决定,将计就计。

既然你们想让这潭水更浑。那我就帮你们,把它搅成一锅煮沸的屎。

我找到了马库斯。他已经戒了酒,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虽然还是那副穷困潦倒的样子,但眼睛里,有了光。

“我需要你帮我散布一个消息,”我说,“就说,卢修斯之所以会疯,是因为他发现了索菲亚和提比略的奸情。他想去揭发,结果被索菲亚先下了手。”

“我日,”马库斯瞪大了眼,“这消息也太他妈劲爆了。卡西安家那个老东西要是听到了,不得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

“我就是要他蹦出来。”我冷笑。

“没问题,”马库斯拍着胸脯,“这事交给我。我在城卫队里,还有几个信得过的老兄弟。保证不出三天,全城的老爷太太们,都能在床上听到这个故事。”

“还有一件事,”我拿出一张图纸,“这是瓦莱里乌斯家地下金库的结构图。我需要你找人,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挖一条地道,通到这里。”

马库斯看着图纸,倒吸一口凉气。“你小子……你想干什么?抢劫提比略的金库?你疯了?”

“我不抢,我只是……借点东西。”我说。

“借?借什么?”

“借他的命。”

马库斯没再问。他知道,我这个疯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事情开始失控,朝着我希望的方向。

卡西安家主,老卡西安,在听到流言后,暴跳如雷。他冲进瓦莱里乌斯府,指着提比略的鼻子破口大骂。两个老家伙,差点在议事厅里打起来。虽然最后被拉开了,但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维里迪亚城里,暗流涌动。三大贵族家族之间,维持了近百年的脆弱平衡,第一次出现了裂痕。所有人都嗅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

我躲在暗处,看着他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心里有种冰冷的快感。

然而,就在我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时,索菲亚,突然找到了我。

她是在一个深夜,在我的破屋门口,堵住我的。她还是那么美,美得像一朵带毒的罂粟花。

“幽灵,”她开口,声音像蜜糖一样甜,“我们家主人,想见你。”

我的心,猛地一沉。

4 致命陷阱

“你家主人?”我装出一副警惕又迷茫的样子,“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索菲亚笑了,月光下,她的笑容有种妖异的美。“别装了,里奥。”

她轻轻吐出我的名字。

我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这个名字,我已经五年没听过了。除了我自己,和刚刚与我相认的伊拉拉,应该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爹阿尔弗雷德,是个了不起的炼金术士。”索菲亚继续说,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一下下敲在我的心上,“他发现了以太晶石的秘密,甚至,还研制出了它的……替代品。”

“一种无毒,高效,而且成本极低的能源。足以改变整个维里迪亚的能源格局。”

“可惜啊,他太天真了。他居然想把这种东西,交给贵族议会,让所有人都受益。”

“所以,他必须死。而他的研究成果,自然也就……换了主人。”

我死死地盯着她,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头准备扑杀的野兽。“你家主人,到底是谁?”

“你去了,就知道了。”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知道,这是个陷阱。一个专门为我设下的,龙潭虎穴。

但,我必须去。因为,我嗅到了……最终的答案。

我跟着索菲亚,穿过几条漆黑的小巷,来到城南那家香料店。瘸腿老板恭敬地为我们打开一扇暗门。暗门后,是一条向下的台阶。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以太晶石和各种化学药品的味道。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实验室。比我爹那个小作坊,要大上百倍。无数穿着白袍的人,在各种奇怪的仪器前忙碌着,像一群没有感情的工蚁。

实验室的最深处,一个男人,背对着我们,站在一幅巨大的维里迪亚城地图前。他穿着一身合体的黑色礼服,身形挺拔。

“你来了。”他转过身。

看到他的脸时,我愣住了。

竟然是他。那个在莱拉家花园里,和我妹妹伊拉拉谈笑风生的,英俊的年轻贵族。

莱拉家的首席顾问,也是伊拉拉的……追求者。西拉斯。

“很意外?”他微笑着,像一个老朋友。但我从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笑意。只有冰冷的,疯狂的野心。

“是你。”我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莱拉家的水源,是你下的毒。卢修斯,是你搞疯的。你利用索菲亚,挑拨三大贵族家族的关系。你利用提比略的贪婪,让他成为你手中的刀。

你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让他们自相残杀,然后,你好坐收渔翁之利。

“聪明。”西拉斯鼓了鼓掌,“不愧是阿尔弗雷德的儿子。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

“我爹的笔记,在你手上。”我不是在问,而是在陈述。

“没错。”他毫不避讳,“五年前,是我带人‘处理’了你家。提比略那个蠢货,只想要钱。而我,要的是知识。知识,才是真正的力量。”

他指着实验室里那些忙碌的身影。“这些人,都是我从各地招揽来的炼金术士。我们正在完善你父亲的研究。很快,我们就能量产那种新的能源。到时候,以太晶石就会变成一文不值的垃圾。而控制着矿脉的莱拉家,掌控着军队的瓦莱里乌斯家,掌控着粮食的卡西安家……他们所有的优势,都将荡然无存。”

“而我,”他张开双臂,像在拥抱整个世界,“将成为维里迪亚城,唯一的神。”

“疯子。”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不,我不是疯子。我是个梦想家。”他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里奥,你是个天才。你不该像条狗一样,跟在提比略那种蠢货身后,摇尾乞怜。”

“加入我。我们两个联手,这天下,就是我们的。”

“你的复仇,你的荣耀,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包括……”他顿了顿,笑得意味深长。“……你的妹妹,伊拉拉。”

我操你妈。我心里咆哮着,但脸上,却露出了“心动”的表情。

“我……我凭什么相信你?”我“犹豫”着问。

“就凭这个。”他打了个响指。索菲亚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放着一个玻璃瓶。瓶子里,装着蓝色的液体。在黑暗中,散发着柔和的光。

“这是你父亲研究的最终成果,”西拉斯的语气里,充满了狂热,“我们叫它‘晨星之泪’。一滴,就足以让一盏灯,亮上整整一年。而且,它对人体,完全无害。”

“只要你点头,这个实验室,以后就由你来负责。”

我看着那瓶“晨星之泪”,呼吸变得“急促”。我好像看到了我爹的影子。看到了他一生的心血。

“好,”我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我答应你。但是,提比略那边……”

“不用担心,”西拉斯笑了,“他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死人。”

“今晚,就是‘丰收节’。按照传统,三大贵族家族的领袖,会在城中心的‘永恒之塔’顶端,共同点燃‘希望之火’,为全城祈福。”

“而那盆‘希望之火’里,我已经加了点料。”

“一种我新研制的,无色无味的剧毒。见火封喉,神仙难救。”

“等他们三个都死了,瓦莱里乌斯和卡西安家,群龙无首,必定大乱。而我,会以莱拉家的名义,站出来,‘主持大局’。”

“到那时,整个维里迪亚,都会在我的脚下颤抖。”

他看着我,像在看一个即将并肩作战的战友。“里奥,欢迎加入我们,共同开创一个新时代。”

我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激动。“我的荣幸。”

离开地下实验室的时候,我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不是怕的。是兴奋的。

西拉斯,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你以为你算计了所有人。却不知道,从你盯上我爹的研究成果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掉进了我的陷阱。

一个我用五年时间,精心为你准备的,死亡陷阱。

丰收节的夜晚。

整个维里迪亚城,都沉浸在一种虚假的欢乐气氛中。街道上挂满了彩灯,人们载歌载舞。谁也不知道,一场决定城市命运的风暴,即将在最高处,爆发。

永恒之塔。维里迪亚城最高的建筑。

我跟在提比略身后,一步步,走上通往塔顶的阶梯。卡修斯因为要负责塔下的安保,没有跟来。这是我特意安排的。我告诉提比略,卡西安家可能会趁机动手,必须让最信得过的人,守在下面。他信了。

塔顶的风,很大。吹得人脸生疼。

提比略,老卡西安,还有莱拉家的主母——一个看起来很慈祥,但眼神里却透着精明的女人,已经站在了那里。伊拉拉和西拉斯,作为莱拉家的代表,也站在一旁。

伊拉拉看到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我冲她,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她安心。

西拉斯则给了我一个“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神。我也回以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

我们都以为,自己才是那个最后的赢家。

“吉时已到!”塔下的神官,高声喊道。

提比略,老卡西安,莱拉主母,三个人,共同举起火把,准备点燃中央那个巨大的铜盆。那就是所谓的“希望之火”。也是西拉斯为他们准备的,断头台。

就在火把即将接触到盆里灯油的那一瞬间。

“等一下!”我突然大喊一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我。

“幽灵!你他妈疯了!你想干什么!”提比略怒吼道,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老爷,”我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灯油里,有毒。”

提比略的瞳孔,猛地一缩。

“是你?”

我没理他,而是转向西拉斯,指着他,对所有人说,“是你,西拉斯!你想毒死三位大人,然后篡夺整个维里迪亚!”

全场哗然。

“你胡说八道!”西拉斯的脸瞬间白了,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你一个瓦莱里乌斯家的走狗,凭什么污蔑我?”

伊拉拉也一脸震惊地看着我,她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突然攻击西拉斯。

“我是不是胡说,一验便知。”我走到铜盆边,看着西拉斯,笑了笑。

然后,我伸出手指,在灯油里,蘸了一下。

我把手指,放进了嘴里。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你……”西拉斯也懵了。

“油里,确实没毒。”我说。

“但是……”我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那三个举着火把的老家伙身上。

“……火把上,有。”

5 新世界序

“什么?”

提比略和老卡西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怪叫一声,下意识地就把手里的火把扔了出去。只有莱拉主母,还算镇定,但脸色也白得像纸。

“你……你有什么证据?”她死死地盯着我。

“证据?”我笑了,笑得像个赢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

我指着自己的嘴唇。那上面,已经开始泛起一层不正常的青黑色。

“这种毒,无色无味,遇热才会挥发。但如果直接接触,虽然毒性会减弱百倍,却还是会有一点点反应。”

“而解药……”我看向西拉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同样开始发黑的牙齿。“……只有你有,对不对?”

西拉斯的脸,彻底没了血色。他明白了。我不是在诈他。我是用我自己的命,在赌!赌他不敢让我也死在这里。因为,我还知道他太多的秘密。他需要我活着,至少,现在需要。

“他在胡说!他疯了!”西拉斯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快!把他抓起来!”

“晚了。”

轰——!

一声巨响,从塔下传来,震得整个高塔都在晃动。紧接着,是无数的喊杀声,惨叫声。

“怎么回事?!”提比略惊慌地大叫。

“是我干的。”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马库斯。他提着一把还在滴血的长剑,一步步走了上来。他身后,跟着几十个同样浑身浴血的汉子。他们穿着城卫队的制服,但眼神里,却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马库斯!你这个叛徒!”提比略气得浑身发抖。

“叛徒?”马库斯笑了,他用剑指着提比略,“你家后院,着火了。你私藏的那些猛火油,味道不错吧?”

“不——!”提比略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两眼一翻,直接气晕了过去。

马库斯又看向那个已经吓傻的老卡西安。“你儿子卢修斯,不是疯了。他只是,被你最信任的情妇,索菲亚小姐,喂了点‘好东西’。饿他三天,自己就好了。当然,前提是,他得先从他未婚妻和你死对头的奸情这个打击里,恢复过来。”

老卡西安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像一条离了水的鱼。

最后,马库斯的目光,落在了莱拉主母和西拉斯身上。

“够了!”西拉斯突然暴喝一声。他知道,他已经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扔给我。“解药。喝了它,我们两清。”

我接住瓶子,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嘴唇上的青黑色,也开始慢慢褪去。

“两清?”我笑了,“你想得美。”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我走到塔边,指着下面已经乱成一锅粥的城市,“你听,这声音多美妙。成千上万的平民,冲进了贵族区。他们在砸开你们的粮仓,抢回本该属于他们的食物。他们在烧掉你们的豪宅,因为他们自己的家,连块遮雨的木板都没有。”

“你以为你是神?你想控制所有人?你错了。你和他们一样,都是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棋子。”

“你!”西拉斯的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他猛地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朝我冲了过来。“我要杀了你!”

伊拉拉发出一声尖叫。

但,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黑影,从西拉斯身后闪出。是索菲亚。

她手里,拿着一把更短,也更锋利的毒刃。毫不留情地,刺进了西拉斯的后心。

噗——

西拉斯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着这个他最信任的女人。“为……为什么?”

“因为,”索菲亚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我也是阿尔弗雷德的……女儿。”

什么?!

这一次,轮到我震惊了。索菲亚,是我爹的女儿?我怎么不知道?

“他是我的养父,”索菲亚看着我,眼神复杂,“当年,我是个快饿死的孤儿,是他收留了我。他教我炼金术,教我读书写字。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五年前,你家出事,我被派去外地采买材料。等我回来,一切都晚了。”

“我假装投靠西拉斯,就是为了等今天。”她看着我,又补充了一句,“莱拉家的井水,我算好了剂量,只会让人虚弱,死不了。那是我给伊拉拉的警告,也是我的投名状。”

她拔出匕首。西拉斯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眼睛,还死死地瞪着,充满了不甘和困惑。

塔顶,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风声,和塔下传来的,新旧时代交替的,喧嚣。

莱拉主母看着眼前的景象,长长地叹了口气。她走到我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维里迪亚,欠你们的。”

我没有说话。

我走到伊拉拉面前。她看着我,眼神里,有害怕,有崇拜,有心疼,还有一丝……陌生。

“哥,”她轻声问,“我们……回家吗?”

回家?我笑了笑,摇了摇头。

我抬起头,看着被火光映红的夜空。

“我的家,已经没了。”

三天后。

维里迪亚城,变天了。

三大贵族家族,彻底垮台。提比略在狱中,用一根裤腰带,结束了自己可悲的一生。老卡西安,中风瘫痪,活得生不如死。莱拉家,主动放弃了所有特权,将矿脉交由新成立的“城市议会”管理。

马库斯,成了新一任的城卫队总长。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我爹,阿尔弗雷德,平反昭雪。并为他,在城市中心,立了一座雕像。

索菲亚,接管了西拉斯的地下实验室。她说,她会完成我爹的遗愿,让“晨星之泪”,照亮维里迪亚的每一个角落。

而我,则准备离开。

我找到了伊拉拉。她正在花园里,给一株白色的玫瑰浇水。看到我,她笑了。

“哥,你要走了吗?”

“嗯。”

“去哪?”

“不知道。随便走走。”

“还会回来吗?”

我沉默了。

“哥,”她走到我面前,替我整理了一下衣领,“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把这个城市,还给了我们。”

“也谢谢你,让我知道,我哥哥,是全世界最厉害的英雄。”

我笑了。英雄?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一个,完成了复仇的,幽灵。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城市。阳光下,它显得生机勃勃,充满了希望。

真好。

我转过身,大步离开。

没有回头。

因为我知道,我的路,在前方。而这个我亲手缔造的新世界,已经不再需要我这个,来自旧时代的,阴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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