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1章:车祸换魂
凌晨三点,我骑着那辆二手电动车在雨里穿行。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雨点砸得头盔啪啪响,视线一片模糊。
“再送完这一单就能凑够房租了……”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手指冻得发僵。手机上显示“顾氏大厦顶层”,打赏金额后面跟着三个零,够我吃半个月泡面。
拐弯时,一辆黑色迈巴赫突然从岔路口冲出来。刺眼的车灯晃得我睁不开眼,喇叭声和急刹车的尖叫混在一起。
“砰!”
世界天旋地转。我飞出去的瞬间,看见安全气囊弹开时,车里那个穿香奈儿套裙的姑娘惊恐的眼睛——她的睫毛膏晕开了,像两团黑色的泪。
*
消毒水味钻进口鼻,我下意识想抬手挡光,却发现手腕上缠着条蒂芙尼手链。
“安安?你醒了?”穿着高定西装的中年男人扑到床边,领带夹上的钻石晃得我眼疼。他身后贵妇人手里的爱马仕包“啪”地掉在地上,香薰片滚出来,是我在便利店打工时永远买不起的“午夜玫瑰”味。
镜子里映出张陌生面孔:栗色卷发,鼻尖有颗小痣。床头病历卡写着“顾安安,23岁,轻微脑震荡”。
“昭姐!”手机突然震动,阿杰的语音消息炸响在VIP病房,“房东把咱们东西扔街上了!你人哪去了?”
我死死攥紧被子。被单是真丝的,摸起来像捞不到的月光。
*
城北贫民窟的公共电话亭里,真正的顾安安正用我的破手机尖叫:“你们看清楚!我是顾氏集团的……”
“啪!”电话被挂断。
她低头看着自己起球的毛衣袖口,上面还沾着昨天打工时的油渍。雨越下越大,便利店老板探出头吼:“要死死远点!别挡着我做生意!”
顾安安的Chanel高跟鞋踩进污水坑,溅起的泥点像她崩塌的人生。
2 第2章:豪门陷阱
医院的窗帘太薄了,阳光刺得我眼睛发疼。我盯着天花板发呆,这已经是我在顾安安身体里醒来的第三天。
"安安,妈妈给你炖了燕窝。"贵妇人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个精致的瓷碗,上面的金边晃得我眼晕。她身上的香水味浓得让我想打喷嚏,但我不敢——这可是顾夫人。
我接过碗,手指碰到碗底时被烫得一缩。顾夫人立刻皱眉:"怎么这么不小心?"她从包里掏出手帕给我擦手,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真有意思,我在贫民窟被开水烫了那么多次,从来没人问过我疼不疼。
"小奕马上就到,"顾夫人一边整理床头花束一边说,"你出事那天他正好在国外出差,急得不得了。"
话音刚落,病房门又被推开。走进来的男人西装笔挺,腕表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他长得确实好看,但眼睛里的算计藏都藏不住。
"安安!"他快步走到床边,握住我的手,"你吓死我了。"
他的手掌很暖,但我只觉得恶心。这演技也太假了,我在KTV打工时见过的陪酒小哥都比他会演。
"我没事。"我试着抽回手,他却握得更紧了。
"医生说还需要观察几天,"顾夫人说着看了眼手表,"公司还有个会,小奕你陪安安吧。"
等顾夫人一走,这个叫周奕的男人立刻变了脸色。他松开我的手,从果篮里挑了个苹果开始削皮。
"听说你那天晚上叫了个外卖?"他突然开口,刀刃在苹果上划出完美的弧线,"大半夜的,找刺激?"
我心跳漏了一拍。他在试探我。
"喝多了呗。"我学着顾安安的语气,故意把头扭向窗外,"你管得着吗?"
苹果皮断了。周奕眯起眼睛看我:"你以前最讨厌别人管你。"
妈的,踩雷了。我赶紧补救:"差点死了还不能有点变化?"
周奕突然笑了,笑得我后背发凉。他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刀尖在果肉上轻轻点了两下:"顾叔叔说要给你5%的股份压惊,董事会那群老东西都跳脚了。"
我咬了口苹果,甜得发腻。这种高级水果我以前只在超市的打折区见过,通常都是烂了一半的。
"我不要。"我说。
周奕的刀"当啷"一声掉在盘子里:"什么?"
"我说我不要股份,"我看着他的眼睛,"我对公司没兴趣。"
这下他的表情可精彩了,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拳。我几乎能听见他脑子里算盘珠子乱蹦的声音——没有股份,他娶顾安安还有什么价值?
"你变了。"他终于憋出一句。
是啊,我变成了冒牌货。我在心里冷笑。
*
出院那天,顾家派了辆加长林肯来接我。车里真皮座椅的触感让我浑身不自在,司机从后视镜里偷偷瞄我,估计也觉得大小姐今天坐姿太僵硬了。
顾家别墅比我想象中还夸张。大门打开时,我差点被水晶吊灯的反光闪瞎眼。玄关处摆着个半人高的花瓶,我悄悄查了下手机——同款拍卖价380万,够买我住的那片贫民窟了。
"小姐好。"两个佣人齐刷刷鞠躬。我下意识要还礼,又硬生生忍住。
我的卧室在二楼尽头,推开门那瞬间我呼吸都停了——这哪是卧室,简直是个小型宫殿。落地窗外是私人泳池,衣帽间比我原来的出租屋还大。
床头柜上摆着个相框,里面的顾安安搂着周奕笑靥如花。我随手把它反扣在桌上,开始翻找有用的东西。
抽屉最底层压着本日记。翻开第一页我就愣住了:"今天又梦见那个小女孩,她为什么总在哭?"
后面几页断断续续记录着一些奇怪的梦:破旧的孤儿院、穿着补丁衣服的小女孩、永远潮湿发霉的房间...最后一页写着:"妈妈看到这本日记一定会生气,可我真的觉得那些梦是真实发生过的。"
我的手开始发抖。难道顾安安早就有所察觉?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我赶紧把日记塞回去。刚起身,周奕就推门而入——他甚至不敲门。
"董事会要见你,"他靠在门框上,领带松垮地挂着,"别又说不去。"
"你进别人房间都不敲门的?"我冷冷地问。
周奕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意味深长:"演够了吗?这里又没别人。"他突然走过来掐住我的下巴,"不管你玩什么把戏,婚礼下个月照常举行。"
我差点就一拳揍过去了,但想到自己现在弱不禁风的大小姐身体,只能忍了。周奕松开手时,我下巴火辣辣地疼。
"对了,"他在门口回头,"你那个穷鬼外卖员,家里人去领尸体了吗?"
我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什...什么?"
"车祸另一个受害人啊,"周奕轻描淡写地说,"当场死亡,新闻都报了。"
门关上的声音像丧钟。我瘫坐在地上,掏出顾安安的手机疯狂搜索那天的车祸新闻。照片里我那具被白布盖住的尸体只露出一只手——手腕上还戴着阿杰送我的塑料手链。
手机突然震动,是阿杰发来的消息:"昭姐你到底去哪了?房东说再不出现就把你东西都扔了!"
我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哭出声。原来在所有人眼里,许昭已经死了。
而此刻的我,正以凶手的身份活着。
3 第3章:贫民窟求生
雨水顺着破旧的屋檐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水坑。顾安安缩在墙角,把身上已经湿透的外套裹得更紧些。这是她被房东赶出来的第三天,身上的钱只够买两个包子。
"滚远点!别挡着我做生意!"便利店老板又一次冲她吼叫,手里的拖把差点戳到她脸上。
顾安安踉跄着站起来,双腿因为久坐已经麻木。她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水的运动鞋——这双鞋是她从许昭凌乱的出租屋里翻出来的,鞋底已经磨得发亮,走起路来硌得脚心疼。
手机早就没电了,她连最后一点可以证明自己是顾家大小姐的证据都没了。三天前那个雨夜,当她用公用电话打给父亲时,电话那头的回应是:"现在诈骗手段都这么低级了吗?我女儿就在我身边。"
饥饿感像把钝刀,一点点剐着她的胃。她盯着便利店里热腾腾的关东煮,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以前她随便吃顿下午茶都要上千块,现在却连一串两块钱的鱼豆腐都买不起。
"喂!"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粗犷的喊声。顾安安下意识地抱紧自己的包——这是她从许昭那里唯一带走的值钱东西,一个用了三年已经脱皮的帆布包。
一个穿着工装裤的年轻男子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串关东煮。他的指甲缝里都是黑漆漆的机油,左脸颊有道浅浅的疤。
"你是昭姐的朋友?"男子把食物递过来,顾安安闻到香味,胃部绞得更厉害了。
"我...我是..."
"阿杰哥,你管她干嘛?"便利店里又走出个染黄头发的女孩,"这种人我见多了,装可怜骗吃的。"
顾安安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她可是顾家大小姐,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当街羞辱过?
叫阿杰的男子皱了皱眉:"行了小美,昭姐以前不也帮过咱们?"他转向顾安安,"我看你在附近转悠好几天了,要不要去我们那吃点东西?"
顾安安点点头,眼泪混着雨水流进嘴里,咸得发苦。
阿杰住的地方比许昭的出租屋还要破旧。楼道里的灯坏了,顾安安差点被堆积的废品绊倒。房间很小,但收拾得很干净,墙上贴着几张设计图纸,桌上摆满了电子零件。
"坐吧。"阿杰指了指折叠椅,转身去煮面条。
顾安安小心翼翼地坐下,生怕弄脏了人家东西。她看到桌角摆着个相框——里面的许昭搂着阿杰的肩膀,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在顾家的合影里,她的笑容永远都是练习过千百遍的完美弧度。
"你认识许昭?"顾安安试探着问。
阿杰的手顿了一下:"她是我学姐,也是我唯一的朋友。"他往锅里打了个鸡蛋,"她以前总说想开家小吃店,让我去当技术顾问。"
面条端上来的时候,顾安安吃得狼吞虎咽。这是她这辈子吃过最香的一顿饭,就连顾家五星级大厨做的法餐都比不上。
"昭姐她..."阿杰突然压低声音,"真的死了?"
顾安安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她看到阿杰通红的眼眶,突然说不出口谎话。
"那天晚上..."她刚开口,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阿杰打开门,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闯了进来。为首的大金链子一把推开阿杰:"小子,欠豹哥的钱该还了吧?"
阿杰脸色刷白:"豹哥不是说再宽限一周..."
"啪!"大金链子一耳光扇过去,阿杰嘴角立刻见了血。
顾安安吓得从椅子上蹦起来。这种场景她只在电视剧里见过,现实中哪有人敢这样对她?
"哟,还泡了个妞?"大金链子朝顾安安走来,油腻的手摸上她的脸,"长得不错啊,陪我们玩玩,就再宽限你们几天..."
顾安安想都没想,抓起桌上的热水壶就泼了过去。
尖叫声响彻整个房间。大金链子捂着脸哀嚎,他的同伙立刻扑了上来。阿杰抄起扳手挡在顾安安前面:"跑!快跑!"
顾安安跌跌撞撞地冲出门,身后传来打斗声和玻璃破碎的声音。她跑得太急,在楼梯口一脚踩空,滚了下去。
等她爬起来时,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阴暗的小巷里。雨水把她的长发黏在脸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远处警笛声越来越近,但她不敢回头。
这是一条她从未见过的城市暗面——垃圾堆满的巷子,铁皮搭成的棚户,墙上歪歪扭扭的涂鸦。几个醉汉在不远处对她吹口哨,顾安安吓得浑身发抖。
她突然很想念顾家那个铺着埃及棉床单的卧室,想念衣柜里那些动辄上万的裙子。那时候她还嫌弃衣柜太小,装不下所有新款。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巷子尽头的一个小摊。破旧的招牌上写着"许记煎饼",摊主是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太。
顾安安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要...要一个煎饼。"她小声说。
老太太抬头看了她一眼,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丫头,你长得真像我孙女。"
热腾腾的煎饼递到手里时,顾安安的眼泪又下来了。这是许昭的奶奶,她占据了许昭的身体,却连一个电话都没给老人打过。
"您孙女..."她哽咽着问,"她还好吗?"
老太太边擦手边说:"昭昭说要给我买大房子呢,这孩子从小就孝顺。"她指了指摊子后面墙上贴着的一张照片,"上个月还回来看我,非说要带我去医院检查身体。"
照片里的许昭搂着奶奶,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顾安安突然意识到,这个被她看不起的贫民窟女孩,拥有的爱比她这个豪门千金多得多。
警笛声越来越近,顾安安看见阿杰被警察押上警车。她想冲过去解释,却被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拦住。
"顾小姐,"男人低声说,"夫人派我来找您。"
顾安安愣住了。这是顾家的保镖,他认出她了?
"您母亲很担心,"保镖继续说,"请您跟我们回去。"
顾安安回头看了眼混乱的现场,阿杰正透过警车窗户看着她,眼神里有说不出的失望。
最终,她迈步走向那辆黑色奔驰。车门关上的瞬间,她透过雨水模糊的窗户,看见许奶奶还在昏暗的灯光下忙碌着,浑然不知自己的孙女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4 第4章:第一桶金
清晨六点,顾家的佣人们已经开始忙碌。我站在三楼落地窗前,看着花园里修剪灌木的园丁,他的工作服袖口已经磨得发白。
"小姐,您的咖啡。"管家王叔轻轻敲门,端着鎏金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精致的骨瓷杯,旁边还配了三块做成玫瑰形状的小饼干。
"谢谢,放桌上吧。"我头也不回地说,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屏幕上显示着城西旧区的规划图,那里即将被顾氏集团收购改建。
王叔放下咖啡时,目光扫过我的屏幕,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个老管家在顾家工作了二十年,比任何人都了解顾安安。
"小姐什么时候对地产项目感兴趣了?"他状似随意地问。
我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苦得舌尖发麻。有钱人连咖啡都这么难喝吗?我默默腹诽,脸上却挂着顾安安式的傲慢笑容:"突然想了解一下爸爸的生意,不行吗?"
王叔微微鞠躬退出房间,但我分明看到他眼中的怀疑。看来得加快动作了。
*
顾氏集团的会议室大得夸张。我坐在真皮椅子上,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大人会议的小孩。对面十几个董事交头接耳,不时投来探究的目光。
"安安啊,"顾父拍拍我的手,"今天怎么想起来参加董事会了?"
周奕坐在我旁边,西装革履人模狗样。他从会议开始就在桌下用膝盖蹭我的腿,恶心得我差点把早上的咖啡吐出来。
"我想参与城西旧区改造项目。"我直截了当地说。
会议室瞬间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周奕猛地扭头看我,眼神活像见了鬼。
顾父尴尬地咳嗽两声:"这个项目太复杂了,不适合你..."
"我想负责拆迁补偿方案,"我打断他,"那里住着很多老人,我们应该多考虑他们的需求。"
董事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秃顶男人直接笑出声:"顾小姐什么时候这么有同情心了?上次拆迁您不是说'穷鬼就该住贫民窟'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原来真正的顾安安这么刻薄?
周奕突然在桌下狠狠掐我的大腿:"安安最近受了惊吓,想法有些改变。"他警告地瞪我一眼,"但她确实该学着参与家族生意了。"
会议结束后,我甩开周奕的手快步走向电梯。他在走廊追上我,一把将我拽进消防通道。
"你他妈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周奕把我按在墙上,领带蹭着我的下巴,"城西那块地董事会早就内定给林董事了,你突然插一脚是想坏我好事?"
我这才注意到他眼里布满血丝,身上有淡淡的酒气。看来昨晚又去赌了——这个信息是从顾安安日记里看到的。
"放开。"我冷冷地说,"不然我现在就告诉爸爸你挪用项目资金去澳门堵伯的事。"
周奕像触电一样松开手,脸色瞬间惨白:"你...你怎么知道的?"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我头也不回地走进去。透过缓缓关闭的门缝,我看见周奕还站在原地,像尊雕像。
*
城西旧区比我想象的还要破败。污水横流的巷子里,孩子们光着脚追打嬉戏。几个老人坐在摇摇欲坠的屋檐下,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我这身名牌套装。
"您是...顾小姐?"一个戴着厚镜片的中年男人迎上来,"我是拆迁办的李主任。"
我跟着他走进一间临时办公室,墙上挂着的规划图上,整个旧区被标注成了"商业综合体"。我的目光落在边缘一栋红色标记的小楼上——那是阿杰的工作室所在地。
"这部分为什么单独标记?"我指着问。
李主任擦了擦汗:"那栋楼产权有点复杂,业主是个搞发明的,死活不肯搬..."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阿杰还关在拘留所,他的工作室却要被强拆了?
"带我去看看。"我抓起包包就往外走。
阿杰的工作室比上次见他时更加破旧。门上的封条已经被撕开一半,窗户玻璃碎了一块。我蹲下身,从门缝底下摸出一把备用钥匙——这是我和阿杰之间的秘密。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松香味。阿杰喜欢用这种廉价的松香清洁电路板。工作台上散落着各种零件,中间摆着个奇怪的装置,上面贴着便签:"给昭姐的新店设计——智能点餐系统原型机。"
我鼻子一酸。这小子,自己在拘留所还惦记着给我的承诺。
"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看的?"李主任在门口不耐烦地跺脚,"顾小姐,下周推土机就要来了..."
我猛地转身:"这栋楼不拆了。"
"什么?"
"我说,这栋楼保留。"我从包里掏出支票本,"按市价双倍补偿其他住户,但这里要改成创业孵化中心。"
李主任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这...这不合规..."
"那就去找合规格的人来谈。"我刷刷写下数字,撕下支票拍在他胸口,"够买你闭嘴了吗?"
回程的车上,我拨通了律师电话:"保释一个叫许杰的年轻人...对,就是前几天那起伤人案...罪名?正当防卫!"
挂断电话,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旧城区。阿杰的设计图还躺在我包里,那是一个小型餐饮管理系统的雏形。我突然想到,顾氏集团旗下不是正好有连锁餐厅吗?
手机震动起来,是王叔发来的消息:"小姐,夫人问您晚上是否回家用餐?周少爷会来。"
我冷笑一声,回复道:"告诉妈妈,我要带个朋友回去。"
*
顾家晚宴的排场大得吓人。水晶吊灯下,十二道菜依次摆开,每道菜都有专门的侍酒师配酒。周奕坐在我对面,眼神像刀子一样剜着我身边的阿杰。
"这位是...?"顾母优雅地擦擦嘴角,目光在阿杰洗得发白的衬衫上停留了两秒。
"许杰,科技创业者。"我往阿杰盘子里夹了块鹅肝,"我准备投资他的项目。"
阿杰紧张得手都在抖。他偷偷在桌下拉我袖子,小声问:"昭...顾小姐,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没回答,因为周奕突然摔了叉子:"安安!你明知道集团正在评估智能餐饮系统招标,现在带个外人来是什么意思?"
顾父猛地抬头:"什么招标?"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从包里掏出阿杰的设计图,摊在餐桌上:"爸,我觉得我们可以跳过招标环节了。"
顾父戴上老花镜仔细查看图纸,眉头渐渐舒展:"这个设计...很新颖啊。"
"不仅新颖,成本只有市场同类产品的三分之一。"我示意阿杰解释技术细节。
阿杰结结巴巴地开始讲解,说到专业领域时,他的眼睛亮得像星星。我看到顾父频频点头,而周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反对!"周奕突然拍桌而起,"董事长,这个项目已经内定给林董事推荐的公司了!"
顾父摘下眼镜,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安安,你确定要插手这个项目?"
"我不仅要插手,"我直视周奕喷火的眼睛,"我还要亲自负责。毕竟..."我端起红酒抿了一口,"我占有集团5%的股份,有提案权,不是吗?"
这是我从顾安安日记里挖出的信息——她成年时获得了这部分股份,但从不过问。
周奕的脸色瞬间铁青。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宴席散后,阿杰在花园里拉住我:"顾小姐,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我和昭姐的事?为什么会有我们工作室的钥匙?"
夜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差点脱口说出真相。但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明天来集团签约,记得穿正式点。"
回到卧室,我锁上门,从枕头下摸出顾安安的日记本。翻到最新一页,我写下今天的日期,然后顿住了。
我原本打算写"阿杰安全了",但落笔却变成了:"阿杰安全了,昭昭。"
笔迹和顾安安的一模一样。我猛地合上日记本,突然不确定自己到底是谁了。
5 第5章:真假交锋
顾家的早餐桌上,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银质餐具上,晃得我眼睛发疼。我第五次把咖啡杯往远离阳光的地方挪,可那道刺眼的光线就像黏上了我似的。
"安安,你是不是忘了今天什么日子?"顾母放下刀叉,餐巾轻轻擦过嘴角,没留下半点口红印。
我盯着盘子里的煎蛋,蛋黄颤巍巍地晃着。今天是顾安安的生日——准确地说,是我用着她身体的第二十七天。但真正的顾安安此刻应该...
"生日派对啊!"周奕突然从背后冒出来,一股浓重的古龙水味压得我喘不过气。他把一个丝绒盒子推到我面前,"打开看看?"
盒子里的钻戒大得夸张,切割面反射的光像在嘲笑我。我下意识地往后缩,后背抵在椅背上发疼。
"哟,害羞了?"周奕强行抓起我的手,戒指冰凉地抵在指尖,"董事会都等着喝我们的订婚酒呢。"
戒指"咔哒"一声卡在无名指上,尺寸刚好。我盯着那颗刺眼的钻石,突然意识到这是场精心策划的逼婚——顾安安日记里提到过,顾父答应在她二十四岁生日时转让8%的股份。
"夫人,"管家王叔匆忙走进来,"门口有位小姐..."
话音未落,大门"砰"地被撞开。所有佣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站在门口的女孩,穿着我那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头发乱得像鸟窝,但那张脸...
"她才是真正的顾安安!"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餐厅瞬间安静得可怕。顾父的叉子掉在盘子里,发出清脆的响声。周奕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比死人还白。
"爸!妈!"女孩跌跌撞撞冲进来,眼泪糊了一脸,"我是安安啊!这个人是冒牌货!"
顾母手里的咖啡杯"啪"地摔碎在地毯上。她颤抖着指向我:"那她是谁?"
"她是那个外卖员!车祸那天我们互换了!"女孩指着我的鼻子尖叫,"她知道我的秘密!她知道我十二岁偷了妈妈的钻石项链!知道我十六岁在酒..."
"够了!"顾父厉声打断。他走到女孩面前,仔细审视她的脸,然后转向我:"安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手心全是汗。这一刻来得比预期还快——现在至少有二十双眼睛盯着我,包括刚刚进来的阿杰,他抱着文件袋站在门口,脸色煞白。
"爸,"我用顾安安最擅长的委屈语气,"她肯定是从新闻上看到车祸消息,来诈骗的..."
"放屁!"女孩扑向餐桌,抓起水果刀就往自己手臂上划,"验DNA啊!现在就验!"
鲜血一滴滴落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佣人们惊呼着后退。我看到顾母脸色惨白,手指死死攥住餐巾。
"报警。"顾父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把两个都带走。"
周奕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我毛骨悚然。他掏出手机按了几个键:"不用麻烦了,陈院长马上到。"
十分钟后,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带着两个护工走进来。他们一左一右架住女孩,针头毫不留情地扎进她手臂。
"不!爸爸!"女孩挣扎着尖叫,"她才是假的!她连咖啡都不加糖!我从来都加三块方糖!"
这句话像炸弹一样在餐厅炸开。顾母猛地转向我——确实,这一个月我喝的黑咖啡让他们都很惊讶。
"带走。"白大褂一挥手,护工已经拖着女孩往外走。她的指甲在地板上抓出几道白痕,最后死死抱住门框:"阿杰!那天在警局外你给了我二十块钱买吃的!你告诉她了吗?"
阿杰手里的文件袋"啪"地掉在地上。他看看我,又看看那个满脸泪痕的女孩,眼神迷茫得像迷路的孩子。
"等等。"顾父突然说。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顾父走到女孩面前,慢慢蹲下:"安安三岁时从秋千上摔下来,哪里留了疤?"
女孩毫不犹豫地拉起裤腿——右膝盖上一道月牙形的白色疤痕。我的心沉到谷底,这是顾安安日记里没提过的细节。
"带走。"顾父站起身,声音突然苍老了十岁,"送去青山疗养院。"
"爸!"我扑过去拉住他的袖子,"这样处理太草率了..."
"够了!"顾父甩开我的手,眼神陌生得可怕,"今天的事谁敢说出去,就别想在这个城市混了。"
周奕搂住我的肩膀,手指掐进我肉里:"安安受了惊吓,我先送她回房。"
被拽上楼时,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她已经被注射了镇静剂,头歪在护工肩上,眼神涣散却还死死盯着我,嘴唇无声地动着:"我会回来的。"
*
卧室门一关,周奕立刻变了脸。他一把将我推倒在床上,领带扯得乱七八糟:"你他妈到底是谁?"
"你疯了吗?"我挣扎着坐起来,"我是顾安安!"
"放屁!"周奕一耳光扇过来,我嘴唇立刻尝到血腥味,"顾安安喝咖啡加三块糖,顾安安讨厌煎蛋的蛋黄,顾安安..."他突然掐住我脖子,"根本不知道我们要订婚!"
氧气一点点减少,眼前开始发黑。我拼命抓挠他的手臂,指甲划出几道血痕。
"不管你是谁,"周奕凑在我耳边,呼吸喷在我脸上,"乖乖配合我拿到股份,否则..."他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就把这段录音发给顾董事长。"
他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我的声音:"阿杰安全了,昭昭。"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他什么时候...
"昨晚我在你房间装了窃听器。"周奕得意地晃晃手机,"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是谁?那个外卖员?"
我深吸一口气,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周奕愣住了——这是许昭式的笑容,带着贫民窟磨出来的狠劲。
"我是谁不重要。"我擦掉嘴角的血,"重要的是,我有你挪用公款的所有证据。"
周奕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
"澳门金沙酒店,VIP厅,上个月23号,"我慢慢站起来,"你输了八百七十万,用的可是顾氏集团的支票。"
这些是从顾安安电脑的加密文件夹里找到的,她一直在调查周奕。
"你..."周奕的脸由白转青,"你想怎样?"
"第一,删掉录音;第二,"我扯下钻戒扔给他,"告诉董事会订婚取消;第三..."我凑近他扭曲的脸,"明天让那个神经病女孩转去普通医院。"
周奕走后,我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窗外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那个女孩被带走了。我该高兴的,可胸口却疼得像压了块石头。
轻轻敲门声响起,阿杰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顾小姐...我能进来吗?"
我迅速擦干眼泪。阿杰进来时手里拿着创可贴,默默递给我。
"谢谢。"我贴在破皮的嘴角,"你都听到了?"
阿杰点点头,眼睛红得像兔子:"她...她真的是顾安安?"
我没回答,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阿杰突然抓住我的手:"那你是谁?昭姐在哪?"
他的手很暖,掌心有长期握工具磨出的老茧。我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今天被带走那姑娘..."阿杰声音哽咽,"她说在拘留所时,有个警察给她买了盒饭,里面有她最讨厌的青椒...但顾安安最爱吃的就是青椒。"
我的心脏停跳了一秒。这个细节连日记里都没有。
"你到底是谁?"阿杰又问了一遍,眼泪砸在我手背上,烫得吓人。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我望着玻璃上蜿蜒的水痕,恍惚间又回到那个车祸夜。
"阿杰,"我轻声说,"如果我告诉你一个荒谬的故事...你会信吗?"
6 第6章:闺蜜背刺
暴雨拍打着顾家别墅的窗户,我坐在飘窗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框缝隙。外面的雨幕中偶尔闪过车灯,像漂浮的萤火虫。
"所以你真的是...许昭?"阿杰坐在我身后两米远的扶手椅上,声音发颤。他刻意保持着距离,仿佛我是某种危险的未知生物。
我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栗色卷发,精致妆容,锁骨上那颗顾安安引以为傲的小痣。"理论上说,现在是顾安安的身体,许昭的灵魂。"
阿杰的手死死攥住椅子扶手,骨节泛白:"那昭姐她...真的死了?"
这个问题像把钝刀,在我心口缓慢地搅动。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阿杰通红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不知道。"我轻声说,"但如果灵魂是真的,那么..."
"哐当!"楼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我和阿杰同时跳起来,他下意识地挡在我前面,这个保护动作让我鼻子一酸。
我悄悄把门拉开一条缝。楼下客厅里,顾安安的闺蜜林菲正在和顾母说话,脚下是一只打翻的茶壶。
"...那个精神病真的是安安?"林菲的声音尖得刺耳,"阿姨,您太糊涂了!我和安安从小一起长大,我比您还了解她!"
顾母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医生说可能是创伤后妄想症..."
"放屁!"林菲一把抓住顾母的手腕,"阿姨,我昨天去看了那个'疯子',她说的事情只有真正的安安才知道!比如..."她压低声音,"比如十二岁那年,我们偷偷用您的香水瓶装野花水,被发现后安安把责任全推给我。"
我心头一跳。这事我在顾安安日记里看到过,她写得很得意:"今天又让林菲那个蠢货背锅了。"
阿杰的手突然按在我肩上:"那个林菲...是不是在帮你?"
"不。"我冷笑一声,"她是在帮自己。"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林菲说:"阿姨,现在重要的是集团不能乱。董事们如果知道安安出事了..."她意有所指地顿了顿,"周奕最近接触了很多董事呢。"
顾母猛地抬头:"你什么意思?"
林菲假装犹豫:"其实...我手上有段录音,是安安出事前交给我的。"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您听听这个。"
录音里传出周奕的声音:"...等拿到那8%的股份,我就把顾家这块肥肉一口口吞掉..."
录音戛然而止。我震惊地看向阿杰——这段录音是伪造的!周奕绝不会说这种话,他比谁都谨慎。
但顾母显然信了。她脸色铁青地站起身:"王叔!立刻联系张律师!"
林菲趁机凑近:"阿姨,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局面。让我暂代安安参加下周的董事会吧,毕竟..."她得意地理了理头发,"大家都知道我们情同姐妹。"
好一招鹊巢鸠占!我轻轻关上门,后背抵在门板上发冷。林菲这女人比周奕还危险——她太了解顾安安了。
"她要夺权?"阿杰瞪大眼睛。
我点点头,大脑飞速运转。林菲手里一定有能证明我身份的证据,否则不会这么嚣张。但会是什么?车祸那天的外卖订单?医院监控?
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天台见。十分钟后。——林"
我和阿杰对视一眼。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
雨中的天台冷得像冰窖。林菲背对着我站在栏杆边,红裙被风吹得像面旗帜。她没打伞,雨水把她的妆冲得七零八落。
"别装了,冒牌货。"她头也不回地说,"我知道你是谁。"
我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却强装镇定:"林菲,你淋雨淋傻了吧?"
她突然转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许昭,23岁,城南孤儿院长大。"她的指甲陷进我肉里,"最喜欢吃巷口张婆婆家的肉包子,最讨厌下雨天,因为会犯关节炎。"
我浑身血液都冻住了。这些细节...连阿杰都不知道。
"很惊讶?"林菲松开我,从湿透的衣袋里掏出个信封,"你的好姐妹苏小雨写的信,她上个月去孤儿院做义工,认识了你。"
信封里滑出几张照片——我和小雨在孤儿院门口的合影,我们穿着同款志愿者T恤。照片背面写着日期:车祸前两周。
"所以?"我强撑着冷笑,"凭这个就想威胁我?"
"当然不止。"林菲突然扯开自己衣领,锁骨处有道狰狞的疤痕,"认识这个吗?顾安安十六岁时用烟头烫的,因为我抢了她的舞伴。"
雨水顺着她的脸往下流,分不清是雨是泪:"我忍了那个贱人十年,现在终于等到机会了。"她凑近我,酒气混着香水味扑面而来,"我要整个顾氏,而你要乖乖配合。"
"配合什么?"
"下周董事会,支持我接手你的项目。"林菲的眼睛在雨中亮得吓人,"否则我就把真相告诉顾家,顺便..."她晃了晃手机,"把这个发给媒体。"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编辑好的爆料:《惊!豪门千金车祸后身体被外卖员占据!》
我盯着那条标题,突然笑了。笑得林菲都愣住了。
"你笑什么?"
"笑你蠢。"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第一,没人会信这种鬼话;第二..."我猛地抢过她手机,"你忘了我现在是顾安安吗?"
在林菲反应过来前,我已经把手机举到天台外:"猜猜看,如果我告诉爸爸你勒索我,他会先打断你哪条腿?"
林菲的脸扭曲了:"你以为这就完了?我有备份!苏小雨那边..."
"小雨上周就去非洲支教了。"我打断她,"两年内都不会回来。"
这是我刚搜到的信息——阿杰在楼下疯狂查资料时发现的。
林菲的脸色瞬间惨白。她扑上来抢手机,我们扭打在一起,她的高跟鞋踩在我脚背上,疼得我倒吸冷气。
"贱人!"林菲的指甲抓破我的脖子,"没有我帮忙,你迟早会露馅!顾安安小时候..."
"够了!"我使劲推开她,"我知道顾安安所有的事!十二岁偷项链,十六岁烫伤你,十八岁勾引自己钢琴老师..."这些都是日记里写的。
林菲踉跄着退到栏杆边,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那你知道...顾安安不是顾家亲生的吗?"
这句话像道闪电劈中我。什么?
"看来日记里没写这个啊。"林菲得意地理了理头发,"二十多年前,顾夫人生的女儿夭折了,她偷偷从医院抱了个弃婴..."
我的大脑嗡嗡作响。所以顾安安那些关于孤儿院的梦...
就在我走神的瞬间,林菲突然扑过来抢手机。我们再次扭打在一起,她的身体猛地撞在栏杆上——
然后,栏杆断了。
时间仿佛被按下暂停键。我看着林菲的手在空中徒劳地挥舞,红裙像朵绽放的花,在雨中缓缓下坠。
"砰!"
楼下的尖叫声刺破雨幕。我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阿杰冲上天台时,看到的就是我死死攥着那部手机,盯着断裂的栏杆发呆的样子。
"怎么回事?"他跪在我面前,手忙脚乱地检查我有没有受伤。
我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楼下的骚乱越来越大,警笛声由远及近。
"她...她知道了..."我终于挤出几个字。
阿杰一头雾水:"知道什么?"
"顾安安不是顾家亲生的。"我抓住他的手臂,指甲深深掐进他肉里,"阿杰,我们得去趟医院...去见那个'疯掉的顾安安'。"
7 第7章:身世之谜
青山医院的走廊长得像没有尽头。消毒水混着某种刺鼻清洁剂的味道,让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阿杰跟在我身后,手里攥着伪造的家属探视证,指节都泛了白。
"305病房。"护士头也不抬地指了个方向,"病人有暴力倾向,探视时间只有二十分钟。"
拐角处传来凄厉的尖叫,吓得阿杰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拍了拍他的手背,触到他掌心冰凉的汗水。这个傻小子,明明怕得要死还要陪我来。
305的门上有个小窗。我踮起脚尖,看见一个瘦削的背影坐在床边,正对着墙壁自言自语。那头曾经精心打理的卷发现在枯草一样支棱着,名牌病号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准备好见真正的顾大小姐了?"我勉强开了个玩笑,声音却抖得不像话。
推门的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她转过头,我差点没认出那张脸——才几天功夫,顾安安就瘦脱了相,嘴角还有块淤青。
"你终于来了。"她的声音沙哑得可怕,眼睛却亮得吓人,"我等你很久了,许昭。"
我浑身一僵。她叫我什么?
顾安安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狭窄的病房里回荡:"怎么?以为我会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她慢悠悠地站起来,手腕上的束缚带晃来晃去,"被关了三天,我学会了很多事...比如装乖。"
阿杰警惕地挡在我前面:"你...你真的记得昭姐?"
"记得?"顾安安歪着头,这个动作配上她凹陷的脸颊显得格外诡异,"我现在每晚都梦见她的记忆。"她突然抓住自己的头发,"那些画面像虫子一样钻进我脑子里——孤儿院的馊饭,打工时被客人摸大腿,冬天关节炎疼得睡不着..."
我的指甲陷进掌心。这些确实都是我经历过的。
"但最有趣的记忆..."顾安安突然凑近,呼出的热气喷在我脸上,"是你十岁那年,在城南医院后门,看见一个贵妇人从婴儿房偷孩子。"
我如遭雷击。这段记忆我几乎忘记了!那年我发高烧被送去医院,夜里溜出来找水喝时...
"想起来了?"顾安安咧嘴一笑,"那个孩子就是我。顾夫人生的女儿夭折了,她花钱买通护士,从弃婴房偷了个女婴。"
阿杰倒吸一口冷气:"所以你们..."
"所以我才是那个该在贫民窟长大的孤儿!"顾安安突然尖叫起来,又猛地压低声音,"而你应该在顾家长大,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病房陷入死寂。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雨滴敲打着铁栏杆,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弹奏。
"证明呢?"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顾安安从病号服口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那个接生的护士退休前写的证词,被林菲藏在保险箱里。"她讽刺地笑了笑,"看来你的'好闺蜜'比你知道得多。"
我接过那张纸,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但关键信息清晰可见:当年顾夫人用五万块买通护士长,调换了死亡证明和婴儿手环。
"林菲威胁你了?"顾安安突然问。
我点点头,把天台上的事简单说了。她听完居然笑了:"活该。那贱人早就该死了。"
阿杰皱起眉头:"你怎么这么冷血..."
"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顾安安猛地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一片烫伤疤痕,"八岁那年,因为钢琴比赛没拿第一,顾夫人用烟头烫的。"她的声音突然带上哭腔,"十六年来,我每天活得像个提线木偶,稍微不完美就会挨打..."
我看着那些伤疤,突然想起顾夫人给我涂药时轻柔的动作。那一瞬间,我居然对面前这个女孩产生了荒谬的同情。
"现在怎么办?"阿杰打破沉默,"要揭穿顾夫人吗?"
顾安安突然抓住我的手:"帮我逃出去。"她的手指冰凉得像死人,"我们一起去找那个护士,然后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然后呢?"我抽回手,"把你送回贫民窟?"
"我宁愿在街头饿死,也不想回那个地狱!"顾安安歇斯底里地捶着床板,"你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什么吗?电击!药物!他们想把我变成真正的疯子!"
门口的警卫闻声探头,阿杰赶紧挡住他的视线:"没事,病人只是情绪激动。"
我盯着顾安安疯狂的眼睛,突然做了决定:"明天晚上八点,护工交接班的时候。"我压低声音,"西侧消防通道的监控会'意外'失灵十分钟。"
顾安安的眼睛亮了起来:"为什么帮我?"
"我不是在帮你。"我转身走向门口,"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走廊里,阿杰紧张地搓着手:"昭姐,这太冒险了!万一她出去后..."
"去找那个护士。"我打断他,"姓陈,叫...陈美玲。应该在城东养老院。"
阿杰一愣:"你怎么知道?"
"顾安安的病床下有张字条。"我快步走向电梯,"看来她已经计划逃跑很久了。"
*
第二天傍晚,我端着红茶站在顾父书房门口,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
"...我已经联系好瑞士的疗养院了!"顾父的声音充满疲惫,"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
"解决?"顾夫人的声音尖得刺耳,"现在林菲死了,媒体都在追问!你还要把安安送走?"
我握紧了托盘。看来林菲的死已经被定性为意外了。
"那个根本不是安安!"顾父突然压低声音,"张医生今早告诉我,DNA检测结果显示..."
书房门突然被推开,我手里的托盘"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在顾父的裤腿上,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死死盯着我。
"安安?你...都听到了?"
我强迫自己露出顾安安式的天真笑容:"听到什么?"
顾父和顾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一刻我确定,他们早就知道了。
晚上七点五十分,我借口头痛提前回房,然后悄悄溜向西侧走廊。转角处的监控摄像头果然已经黑了——阿杰的动作比我想象的快。
消防通道的门虚掩着。我推开一条缝,看见顾安安穿着偷来的护士服,正蹲在楼梯拐角处喘气。见到我,她眼睛一亮:"东西带来了吗?"
我从包里掏出钱包和手机递给她:"现金不多,够你打车到养老院。"
顾安安一把抓过东西,突然盯着我的脸笑起来:"你知道吗?我现在看你,就像在看镜子里的自己。"她的手指轻触我的脸颊,"这张脸我护理了二十三年,每天三层精华,每周三次美容院..."
远处传来脚步声。顾安安猛地抱了我一下,这个拥抱短暂得像错觉:"谢谢你...姐姐。"
然后她转身冲下楼梯,白色护士服很快消失在黑暗中。我站在原地,脸上还有她冰凉的眼泪。
手机突然震动,是阿杰发来的消息:"找到陈护士了!但她情况不太好...你最好马上过来。"
我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楼梯间,转身走向电梯。经过顾安安病房时,里面突然传来刺耳的警报声。
"病人跑了!"护士的尖叫声响彻走廊,"快封锁所有出口!"
我加快脚步,在转角处差点撞上一个人——周奕。他西装革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看到我时明显一愣。
"安安?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急中生智,"听说妹妹跑了,过来看看。"
周奕的眼神变得锐利:"你叫她妹妹?"
该死。顾安安从来不会这么称呼别人。
"董事们都在等你。"周奕不由分说抓住我的手腕,"临时会议,关于林菲的股份继承问题。"
他的手劲大得惊人,几乎是把我拖向会议室。我的手机又震动起来,但已经没机会看了。
推开会议室大门,十二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我。顾父坐在首位,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长桌尽头站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林氏集团的律师。
"根据林小姐的遗嘱,"律师推了推眼镜,"她持有的15%顾氏股份,全部赠予..."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直直射向我:
"许昭女士。"
8 第8章:绝地反击
会议室的空气凝固了。我站在门口,感觉有千百只蚂蚁顺着脊背往上爬。林菲的律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冷光刺痛我的眼睛。
"许昭女士?"顾父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谁是许昭?"
十五位董事齐刷刷转头看我,他们的目光像探照灯,把我的伪装一层层剥开。周奕站在我身后,呼吸喷在我后颈上,热得发烫。
"根据遗嘱附件,"律师继续念道,"若许昭女士无法接收,则股份由..."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顾父,"顾安安小姐代管。"
顾父的脸色瞬间灰白。他扶着桌沿慢慢站起来,嘴唇颤抖着:"荒唐...林菲怎么会..."
"这里有段视频。"律师按下遥控器。
投影幕上跳出林菲的脸,背景是她的卧室。她眼睛红肿,显然刚哭过:"如果有人看到这个视频,那我可能已经出意外了。"她深吸一口气,"我要指证顾夫人二十四年前从医院偷走弃婴,调包了自己的死婴..."
会议室内一片哗然。顾母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胡说八道!这是诽谤!"
视频里的林菲继续道:"证据在城东养老院陈美玲护士手里。顾夫人,你以为当年的事没人知道?可我十六岁时就发现了..."她突然露出古怪的笑容,"因为你不该打我,更不该威胁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我浑身发冷。原来林菲早就知道顾安安的身世,这些年一直在隐忍...
砰!顾父一拳砸在桌上:"关掉!立刻关掉!"
视频戛然而止。周奕突然松开我的手腕,后退两步:"所以...你真是许昭?"
这一刻终于来了。我慢慢环视会议室,董事们的表情精彩纷呈——震惊、厌恶、算计...还有几道隐晦的欣赏。
"是的。"我听见自己说,"我是许昭。"
顾母尖叫一声扑过来,指甲朝我脸上抓:"贱人!你这个冒牌货!"她的香水味混着歇斯底里的汗味,熏得我头晕。
保安冲进来按住她。顾父面如死灰地跌坐回椅子:"这不可能...我调查过,那个外卖员明明..."
"死了?"我苦笑一声,"是啊,在所有人眼里,许昭已经死了。"
阿杰突然推开会议室的门,气喘吁吁地举着个文件袋:"找到了!陈护士的证词和...和当年的婴儿手环!"
整个会议室炸开了锅。董事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纷纷掏出手机开始录音。周奕悄悄往门口挪,却被两个保安拦住——看来有人提前做了安排。
"顾董事长,"我提高声音,"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吗?"
*
一小时后,我站在顾氏大厦顶层的落地窗前,俯瞰着灯火通明的城市。身后办公室里,顾父和律师们正在为那份股权转让协议争吵不休。
手机震动起来,是顾安安发来的消息:"陈护士说了真相。顾夫人买通她调换婴儿,又怕事情败露,几年后派人制造了车祸...我亲生父母都死了。"
我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原来我们都被顾夫人算计了——她用一场车祸掩盖另一场车祸。
门开了,阿杰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签完了。"他把文件递给我,"顾夫人被警方带走调查,顾父...不,顾董事长同意了你所有条件。"
我翻看着文件。15%林氏股份,加上顾安安名下5%,再加上顾父"自愿"转让的10%...我现在是顾氏第二大股东了。
"顾安安呢?"我问。
"在楼下等你。"阿杰犹豫了一下,"昭姐,你真的要..."
"叫保安部主管来。"我打断他,"我有事要交待。"
十分钟后,我在大厦后门见到了顾安安。她换了身便装,头发扎成马尾,看上去像个普通大学生。见到我,她下意识退了一步,又强迫自己站稳。
"谢谢。"她低声说,"没有你,我这辈子都逃不出那个疯人院。"
夜风吹散了她的话。我看着她消瘦的脸颊和手腕上的勒痕,突然问道:"恨我吗?"
"恨你?"顾安安苦笑,"该恨的人是我。我占了你的身份二十三年,享受着你本应拥有的一切..."她的声音哽咽了,"而我亲生母亲...是害死你父母的凶手。"
我这才知道,当年那场"意外"车祸,死的不只是我的养父母,还有顾安安的亲生父母——顾夫人为了灭口,一次解决了所有知情人。
"现在去哪?"我转移话题。
顾安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车票:"南方小镇。陈护士说...我有个外婆还活着。"她抬头看我,眼泪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我替你活了二十三年,现在...该学着做我自己了。"
我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里有五万块和陈护士的地址。别拒绝,"我按住她想推拒的手,"就当是...妹妹给姐姐的嫁妆。"
顾安安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她紧紧抱住我,这个拥抱比上次真实得多。"对不起..."她在我耳边啜泣,"还有...谢谢。"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我转身回到大厦。保安主管正在等我,他身后站着五花大绑的周奕。
"许董,"保安主管恭敬地问,"怎么处理?"
周奕嘴里塞着布条,眼睛瞪得像铜铃。我慢慢蹲下,与他平视:"记得你说过要我'乖乖配合'?"我轻笑一声,"现在轮到你了。"
我站起身,对保安主管说:"送去警局。把他挪用公款和协助顾夫人销毁证据的材料一起送去。"
周奕疯狂摇头,发出呜呜的声音。我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阿杰小跑着跟上:"昭姐,顾董事长说要见你..."
"明天再说。"我按下电梯按钮,"现在,我要去个地方。"
*
城南旧巷比记忆中更破败了。我踩着积水走到那间熟悉的小吃店门口,招牌上的"许记煎饼"四个字已经褪色。
推门进去,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面粉的焦香和甜面酱的味道。许奶奶背对着门正在和面,佝偻的背影让我鼻头一酸。
"要什么口味..."她转过身,话突然卡在喉咙里。浑浊的眼睛一点点睁大,手里的擀面杖"啪嗒"掉在地上。
"奶奶。"我轻声喊道。
老人颤抖着手摸上我的脸:"昭昭?"她又摇头,"不...你不是..."
我握住她粗糙的手:"我是昭昭。只是...换了个样子。"
阿杰适时地上前,把陈护士的证词和DNA报告放在桌上。许奶奶看完,突然老泪纵横:"我就知道...当年那场火太蹊跷了..."
原来奶奶早就怀疑养父母的死不是意外。
"丫头..."她粗糙的手抚过我的头发,"这些年苦了你了。"
这句简单的问候击溃了我所有防线。我跪在地上,像小时候那样抱住她的腰,把脸埋在那件熟悉的旧围裙里。二十三年的委屈化作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围裙上星星点点的面粉渍。
"不哭了,"奶奶拍着我的背,"回来就好..."
阿杰悄悄退到门外,把空间留给我们。奶奶拉着我坐下,从炉子后面掏出个铁盒:"这些年给你攒的嫁妆,本来想等你嫁人时给的..."
铁盒里有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养父母抱着个婴儿,笑得见牙不见眼。照片背面写着:"昭昭百日留念"。
"现在物归原主了。"奶奶抹着眼泪,"你爸妈在天之灵,看到你现在有出息了,一定很高兴。"
我摩挲着照片,突然做了决定:"奶奶,我想重建许记煎饼。"
"啊?"
"开连锁店。"我认真地说,"用顾氏的资源,把您的秘方发扬光大。"
奶奶怔住了,随即笑得满脸皱纹都舒展开:"好,好...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让我见见那个丫头。"奶奶轻声说,"那个...占了你的身子二十多年的丫头。"
我握紧她的手:"会有机会的。"
窗外的月亮悄悄爬上树梢。在这个破旧的小店里,我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9 第9章:阶层的答案
三个月后,顾氏大厦顶层会议室挤满了记者。我站在聚光灯下,身上这套深蓝色职业套装是阿杰挑的,他说这个颜色让我看起来"既专业又没那么吓人"。
"许董事长,请问您为什么选择保留'顾氏'这个名称?"一个戴眼镜的女记者举手提问。
我调整了下麦克风:"因为顾氏是五千多名员工的大家庭,改不改名不影响我们前进的脚步。"
台下响起礼貌的掌声。这三个月来,我把顾氏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砍掉了周奕负责的那些灰色项目,将大部分利润投入到阿杰的科技研发和员工福利上。董事会的反对声一开始很大,直到第一个季度财报出来,利润增长了30%。
"有人说您策划了一场完美的复仇,"另一个记者不怀好意地问,"您怎么看?"
闪光灯咔咔作响,我下意识眯起眼。复仇?或许吧。但当我坐在顾安安曾经的卧室里,翻看她那些获奖证书和日记时,我意识到我们俩都是受害者——被困在两个错误的人生里。
"我更愿意称之为'纠正'。"我平静地说,"就像顾氏现在做的,纠正过去的错误投资方向。"
阿杰在台下冲我比了个大拇指。他现在是技术研发部总监,手下管着五十多号人,但还是改不掉穿格子衬衫的习惯。
发布会结束后,我婉拒了庆功宴,独自开车去了城南。许记煎饼第一家连锁店今天开业,奶奶非要亲自坐镇。车开到巷口就进不去了——排队的人已经拐到了马路上。
"董事长好!"新招的店长看见我,紧张得直搓手。这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是从贫民窟招来的,我面试时看中了她手上的茧子——和我当年一样。
"叫我昭姐就行。"我拍拍她肩膀,顺手接过一条围裙,"奶奶呢?"
"在后厨发脾气呢,说我们和面手法不对。"
我笑着钻进厨房。奶奶正拄着拐杖训人,见我进来,立刻眉开眼笑:"丫头来得正好,这帮小崽子连面都和不好!"
"我帮您。"我洗了手站到案板前。揉面的手感一点没忘,就像骑自行车一样刻在肌肉记忆里。
"听说今天电视采访你啦?"奶奶边擀面皮边问。
"嗯,和面一样简单。"我做了个鬼脸,逗得她哈哈大笑。
开店第一天的营业额破了五万。打烊时,奶奶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后院:"有人找你。"
昏暗的灯光下,站着个穿T恤牛仔裤的姑娘。她转过身时,我差点没认出来——顾安安瘦了,黑了,但眼睛里的神采是我从未见过的。
"不请自来,抱歉。"她轻声说,手里提着个塑料袋,"我...我带了点自己种的菜。"
奶奶热情地拉她坐下,给我们一人倒了杯大麦茶。顾安安拘谨地捧着杯子,目光扫过厨房里忙碌的员工:"你真的做到了...把这里做大。"
"还差得远。"我递给她一个刚出炉的煎饼,"尝尝?"
顾安安咬了一口,突然红了眼眶:"和梦里味道一样...小时候我经常梦见在街边吃这个。"
奶奶悄悄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我们。院子里只剩下蟋蟀的鸣叫和远处城市的喧嚣。
"南方怎么样?"我问。
"热死了。"顾安安笑了,眼角挤出细小的纹路,"但很开心。我外婆开了间小杂货铺,我帮忙进货算账..."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还养了条狗。"
照片上的她蹲在田间,抱着只土狗笑得灿烂。这才是她应该有的样子——没有精致的妆容,没有紧绷的笑容,活得像个真实的人。
"陈护士...还好吗?"我犹豫着问。
顾安安的笑容淡了些:"肝癌晚期。我把她接到外婆家照顾了。"她抬头看我,"她让我转告你...对不起。"
夜风吹散了这个沉重的词。我们沉默地吃着煎饼,就像一对真正久别重逢的姐妹。
"我看了你的采访。"顾安安突然说,"关于贫民窟改造计划的那个。"
这是我上任后第一个大动作——拆掉那片铁皮屋,建价格低廉的人才公寓,同时提供免息贷款和小额创业基金。董事们反对说这是"赔钱买卖",直到我算给他们看:培养一个稳定员工带来的长期收益,远比炒地皮来得实在。
"那个计划...其实是你启发的。"我轻声说,"我在你日记里看到,你十六岁时偷偷去过贫民窟,回来后写过一篇关于贫富差距的论文。"
顾安安震惊地看着我:"你连这个都记得?那篇论文被顾夫人撕了,她说那是'穷人才会考虑的蠢问题'。"
我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同时苦笑起来。多讽刺啊,她骨子里的善良被豪门压抑,而我性格里的强硬在贫穷中淬炼。如果当年没有那次调换,现在的我们会不会完全不同?
"对了。"顾安安从背包里拿出个文件袋,"外婆家的地契。我想...捐给创业基金。"
我打开一看,愣住了。这是一块位于城郊的地皮,虽然不大,但正好在规划中的地铁沿线。
"我不能收。"
"就当赎罪吧。"顾安安固执地推回来,"而且...我想在那里开个烘焙教室,教贫民窟的孩子们做点心。"她的眼睛亮起来,"我在这方面还挺有天赋的。"
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原谅了她。不是因为她捐地,而是因为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
"下周董事会有个空缺,"我半开玩笑地说,"要不要来应聘?"
顾安安做了个夸张的害怕表情:"饶了我吧!我现在看见财务报表就头晕。"她看了眼手表站起身,"我得赶末班车回去了,明天还要去县里进货。"
我送她到巷口。夜班公交缓缓驶来,她突然转身抱住我:"谢谢你...妹妹。"
这个拥抱很短暂,但足以让我闻到她身上阳光和泥土的味道。顾安安跳上公交车,隔着窗户冲我挥手,笑容明亮得像星星。
回到店里,奶奶正在收拾厨具:"那丫头走啦?"
"嗯。"我帮忙擦桌子,"她过得不错。"
奶奶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那你呢?真的开心吗?"
我愣住了。这三个月来,我忙着重组公司、安抚董事、推进项目...根本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
"当然开心。"我下意识回答,"我现在什么都有了。"
"傻丫头。"奶奶戳了戳我额头,"有钱不等于有家。"
夜渐深,我开车回市中心的高级公寓。指纹锁"滴"的一声打开,三百平的豪宅安静得像座坟墓。冰箱里只有矿泉水和几盒外卖,茶几上堆满了文件。唯一有人气的是墙上那张照片——我和奶奶在新店门口的合照。
我拿起手机,划到和阿杰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信息是三天前的,他说新系统测试成功。以前在贫民窟时,我们每天都要发几十条消息吐槽生活...
手机突然震动,是顾父发来的短信:"董事会明天九点,别迟到。"这已经是他这周第三条一模一样的消息了——自从顾夫人入狱后,他的记忆开始出现明显问题。
我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脚下璀璨的城市灯火。三个月前,我还是那个为房租发愁的外卖员;现在,我坐拥亿万资产,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电视里正在重播我的采访。屏幕上的我妆容精致,侃侃而谈:"顾氏将致力于缩小贫富差距..."
突然,画面切换到一段街访。一个满头卷发的大妈对着话筒嚷嚷:"那个许董事长啊,以前经常来我家买包子!那会儿穷得连豆浆都舍不得加糖..."
我惊得遥控器都掉了——是张婆婆!镜头一转,更多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上:五金店老王、洗衣店陈姐、甚至还有总骂我挡道的便利店老板...
"...她现在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街坊啊!"
一滴眼泪砸在手背上。原来我一直在寻找的答案,从来不在高楼大厦里,而在那些热气腾腾的市井烟火中。
第二天一早,我穿着牛仔裤T恤出现在顾氏大厦。前台小姐瞪圆了眼睛:"董、董事长好!"
"早啊小刘。"我笑着递过去一袋包子,"张婆婆家买的,趁热吃。"
电梯里,我拨通了阿杰的电话:"中午有空吗?请你吃煎饼。"
"啊?"阿杰明显没睡醒,"又开会?"
"不开会。"我看着电梯镜子里的自己——没有精致妆容,没有名牌套装,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亮,"就单纯地...吃个饭。"
10 第10章:最好的答案
清晨七点,我站在顾氏集团大楼前,手里提着两杯豆浆和一袋包子。保安老李看见我的打扮——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眼睛瞪得溜圆。
"许董,您这是..."
"早啊李叔。"我把一杯豆浆塞到他手里,"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想体验下普通员工的生活。"
大厅里的员工们看到我都愣住了,几个刚入职的实习生差点把咖啡打翻。我冲他们眨眨眼:"电梯坏了,一起爬楼梯?"
二十三层楼梯爬得我两腿发软,但身后跟着的一群年轻人却越爬越兴奋。市场部的小王喘着气问:"许董,您以前真的送过外卖啊?"
"可不。"我擦了把汗,"最远一趟跑到城北开发区,回来时电动车差点没电。"
电梯间里响起一阵笑声。这种轻松的氛围,是过去的顾氏大厦从未有过的。
总裁办公室门口,我的秘书林琳正急得团团转:"董事长!董事会还有半小时就开始了,您怎么..."
"别急。"我把剩下的包子递给她,"先垫垫肚子。今天会议内容调整一下。"
林琳咬了口包子,含糊不清地问:"调成什么?"
"职业规划座谈会。"我推开办公室门,"让各部门派两个年轻员工参加,最好是刚入职的。"
阿杰顶着鸡窝头冲进来时,我正把会议室的真皮椅子换成普通折叠椅。他手里抓着个咬了一半的三明治,领带歪在一边:"听说你要造反?"
"这叫改革。"我把投影仪连上手机,"帮我看看这个PPT行不行?"
阿杰凑过来,身上带着淡淡的松香味。他看着屏幕上"顾氏员工创业基金"几个大字,突然笑了:"你认真的?"
"比真金还真。"我点开下一页,"公司出钱,员工出点子,利润五五分成。"
董事会的老狐狸们进门时,脸色一个比一个精彩。长条会议桌上坐满了年轻员工,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什么。财务总监老张的假发都气歪了:"成何体统!"
"张叔来得正好。"我把他按在折叠椅上,"小王刚提了个减少税务支出的点子,您给把把关?"
两个小时后,会议室里的气氛完全变了。老董事们和年轻员工勾肩搭背,白板上写满了乱七八糟的创意。连最保守的林董事都在跟人讨论开设老年智能设备专线的可能性。
"真神奇。"阿杰凑到我耳边小声说,"你怎么想到这招的?"
"贫民窟生存法则第一条。"我笑着喝了口豆浆,"要想不挨饿,就得大家一起找食。"
会议结束,我留下了阿杰:"下午陪我去个地方。"
"又去城南?"
"不。"我望向窗外的蓝天,"更远的地方。"
*
顾安安说的小镇比想象中还要偏远。我们的车开过蜿蜒的山路,最后一段只能徒步。阿杰背着装满礼物的登山包,T恤被汗水浸透了一大片。
"你确定是这里?"他擦了把汗,指着前方竹林掩映的小院。
院门上挂着"陈记杂货"的木牌,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烘焙教室"。还没进门就闻到浓郁的奶香味,间或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
顾安安系着围裙从屋里跑出来,脸上沾着面粉:"你们怎么来了?"她看到阿杰背上的包,立刻皱眉,"不是说别带东西吗?"
"不是给你的。"我揉了揉一个小男孩的脑袋,"给孩子们的。"
教室里,十几个孩子正围着大桌子做饼干。角落的摇椅上坐着位白发老人,膝上盖着毛毯,正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
"陈护士?"我轻声问。
老人转过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你是...小许?"
我的喉咙突然哽住了。这个素未谋面的老人,却改变了我的一生。顾安安端来刚烤好的饼干:"她记性时好时坏,但一直记得接生过你。"
陈护士颤抖的手握住我的:"对不起...当年要不是我贪那五万块..."
"都过去了。"我蹲下身,与老人平视,"您看,我现在过得很好。"
顾安安的烘焙教室简陋但温馨,墙上贴满了孩子们的画。阿杰兴奋地摆弄着一个土制烤炉:"这个温度控制系统太聪明了!"
"那是安安设计的。"陈护士骄傲地说,"这丫头随她亲爹,手巧得很。"
原来顾安安的亲生父亲是个机械工,当年要不是那场车祸...
"留下来吃晚饭吧。"顾安安打断我的思绪,"外婆做了腊肉炖笋。"
餐桌上,阿杰和顾安安讨论着改进烤炉的方案,时不时蹦出几个专业术语。外婆不停地给我夹菜,说我太瘦了。陈护士坐在窗边,月光给她镀上一层银边。
这一刻的温暖,比顾家任何一顿豪华晚宴都要真实。
回程路上,阿杰突然问我:"你羡慕她吗?"
我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夜色:"以前会,现在不了。"
"为什么?"
"因为她找到了真正的自己。"我转头看向阿杰,"我也是。"
车停在公司楼下时,已经接近午夜。阿杰打了个哈欠:"明天见?"
"等等。"我拉住他,"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电梯缓缓上升,我按下顶层的按钮。阿杰疑惑地看着我:"这么晚了还去办公室?"
"不是去办公室。"
天台的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夜空中的星星比市区明亮得多,远处群山如黛。我走到栏杆边,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
"我想成立个基金会。"我转身面对阿杰,"专门帮助孤儿和贫困儿童。"
阿杰的眼睛在星光下闪闪发亮:"用公司资金?"
"用我个人的股份。"我走近一步,"但我需要个懂技术又信得过的合伙人。"
夜风吹乱了阿杰的头发。他怔怔地看着我:"你...是在邀请我..."
"阿杰。"我直视他的眼睛,"这三年你每天都给我带早餐,我发烧时冒雨给我买药,我被房东赶出来时第一个来帮我..."我的声音有些发颤,"傻子都看得出来你喜欢我。"
阿杰的脸"唰"地红了:"我...我以为..."
"现在换我问你。"我向他伸出手,"愿意和这个冒牌董事长一起做些疯狂的事吗?"
阿杰的手温暖而有力。他一把将我拉进怀里,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我等这句话...等了三年零四个月。"
星光洒在我们身上,远处城市的灯火如同璀璨的星河。我曾以为财富和地位是人生的答案,现在才明白,真正的答案不过是一碗热汤、一个拥抱,和那个愿意陪你一起冒险的人。
"明天开始,"我靠在阿杰肩头说,"我们一起改写更多人的命运。"
夜风轻柔,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救赎与重逢的故事。而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
更新时间:2025-07-07 00:02: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