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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章节

发表时间: 2025-07-07 00:04:26

"妈妈,爸爸裤子上有红蜘蛛!"

孩子的童言无忌撕裂了婚姻最后的体面。

三十岁的我盯着那个口红印——鲜艳、刺眼、但不属于我。

就像我精心准备的生日蛋糕上那个正在融化的"30",一点点坍塌在无人问津的餐桌中央。

1、

微波炉"叮"的一声在空荡的厨房里格外刺耳。

半碗剩粥在微波炉转盘上翻滚,热汽模糊了玻璃门。

半块奶油蛋糕在桌子上渗出细密水珠,巧克力酱勾勒的'30'祝语正蜷缩着,在融化的奶油沼泽里越陷越深。

我盯着那个数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的戒指。

那里有一道新鲜的伤口,是昨天争吵时被硬物划破的。

血已经凝固了,但疼痛还在,突突地提醒着我这段婚姻的千疮百孔。

人常说,贫贱夫妻百事哀。

再深的感情都经不住一日三餐,柴米油盐的消磨。

我端起热好的粥和蛋糕,走向饭厅。

王强正岔开双腿坐在椅子上玩手机。

"妈妈!爸爸裤子上有红蜘蛛!"

小宝突然从餐桌下钻出,沾着奶油的指尖戳在那道皱褶上,在裤管内侧留下一点模糊的奶油痕。

我的心猛地一沉。

那皱褶里卡着半个口红印,断裂的唇线像被什么生生蹭掉一块,却依然鲜艳得刺目。

玩得挺花。

但不是我的。

这些年为了还房贷,我连支像样的口红都舍不得买。

梳妆台上那支二十块的变色唇膏,膏体已经磨出了斜切面,颜色淡得像是褪色的承诺。

而这半个唇印,红得如此嚣张,仿佛在炫耀我从未拥有过的恣意。

"胡说什么!"王强一把拽过儿子,粗鲁地用袖子擦掉小宝嘴角的奶油,那个口红印在他深蓝色的裤子上格外刺眼。

他眼神闪烁,不敢与我对视,声音却拔高了八度:"车间新刷的油漆,蹭到了而已。"

我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

疼痛让我清醒,也让我确认这不是噩梦。

墙上的全家福在灯光下泛着光泽,那凝固的笑容仿佛在提醒我,曾经的信任多么可笑。

"我去热菜。"我转身走向厨房,双腿像灌了铅。

冰箱门上贴着我们的还款计划表,密密麻麻的数字像一张网,把我困在这段婚姻里整整七年。

工具箱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王强手忙脚乱地去关,却按了接听键。

甜得发腻的女声混着车间噪音炸开:"王哥,你老婆用的什么香水啊?我今天喷了同款,陈哥还说我骚......"

空气凝固了。

王强的脸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按掉电话。

小宝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着我们,嘴角还沾着奶油。

我沉默不语,走向洗手间,关上门,看着镜中的自己。

三十岁的脸已经有了细纹,眼角的疲惫尽显。

七年前火车站的风仿佛又吹在脸上。

那时我刚毕业,王强在柱子后面等我,手里攥着一把好看的野花。

他说要给我一个家,说我们会有自己的房子,会去看极光......

镜子里的人开始发抖,我才发现是我自己在颤抖。

洗手台上摆着王强送我的唯一一瓶香水,已经见底,我却舍不得用完。

现在想来,他大概是为别的女人买了同款吧。

门外传来王强压低声音的咒骂和小宝困惑的询问。

我打开水龙头,冷水冲在发烫的脸上,却冲不散胸腔里那把火。

陈丽。

这个微信头像扎着马尾的姑娘,上周刚通过公司群聊添加我。

作为人事,我太清楚她的入职日期,而我的丈夫,去年才荣升的车间主管,亲自在转正申请上签了"表现优异"四字。

早些时间已有些风言风语钻进我的耳中。

在同事的闲杂碎语中,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假夫妻"这个词。

那时茶水间的白炽灯很耀眼,我笑着把咖啡泼进了垃圾桶,几滴褐色的液体溅在雪白的衬衫前襟上也没在意:"王强不是那样的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想来可笑。

我亲手办理的入职手续,盖的章,发的工牌......

"妈妈?"小宝把在门外怯生生地叫我,"蛋糕要化了......"

我深吸一口气,擦干脸,打开门。

王强站在餐桌旁,眼神飘忽,裤管上的口红印已被抹掉,留下一道浅浅的粉痕,就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蛋糕上的'30'已经晕染开来,褐色的线条像被泪水模糊的边界,就像我那溃不成军的笃定。

"吃饭吧。"

我说,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惊讶。

餐桌上,王强的手机又亮了一下。

我没有去看,但余光还是捕捉到了那个扎着马尾的头像。

小宝兴高采烈地讲着幼儿园的事:"今天我们玩'过家家',我当爸爸,圆圆当妈妈。"

他的小胖手比划着,"我把饼干都分给她啦,老师说好爸爸就是要让妈妈先吃。"

突然压低声音凑过来,"妈妈,我偷偷把草莓味的都留给你了,就像你总把肉夹给奶奶那样。"

他的声音和手机不断的震动声交织在一起,像一把钝刀在慢慢割我的神经。

饭后,王强匆匆出门,说是部门今晚有聚会。

我没有拆穿他领口残留的香水味,还有那个匆忙中没完全擦干净的口红印。

我收拾着碗筷,手指碰到冰箱上那张冰岛的照片。

那是我们从杂志上剪下来的,曾经约定等还完房贷就去看极光。

洗碗时,热水冲在我的手上,皮肤发红发烫,我却感觉不到疼。

小宝跑过来抱住我的腿,仰着脸说:"妈妈,你哭了?"

我抬手摸去,果然有颗泪珠滑出了眼眶。

"没事,"我蹲下来抱住小宝,"只是妈妈今天才发现,小宝越来越懂事了。"

窗外,王强的摩托车声渐渐远去。

我抱起小宝,走到书柜前,从最底层抽出一本相册。

第一页是我们大学时的照片,王强站在我身后,手里拿着一朵野百合,眼神明亮得像星星。

"妈妈,这是什么?"小宝指着照片问。

我轻轻抚摸照片上那个年轻的自己,那个还相信爱情的女孩。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我说,"但现在,妈妈要开始写一个新的结局了。"

2、

小宝已经睡着了,怀里还抱着那本相册。

客厅里静得可怕,只有冰箱的嗡嗡声和偶尔传来的手机震动。

王强没有回来。

我擦干手,走到书房。

角落里那台笔记本电脑,是母亲送我的生日礼物。

曾经,我用它写过论文,写过小说,写过对未来的憧憬。

后来,它成了查育儿宝典、查菜谱、算房贷的工具。

我掀开盖子,屏幕亮起的瞬间,蓝光刺得眼睛发酸。

桌面上还留着七年前的文档,《焊火与蝶翼》,那篇没写完的小说,关于一个焊工和被困在钢铁车间里的美人之间故事。

是部极度的情感拉扯小说,大学时已经写了快十万字,一直没有发表。

手指悬在键盘上,僵硬得像是别人的。

七年没写了,还能写吗?

手机亮了一下。

王丽发来的照片,王强醉醺醺地睡在KTV的沙发上,领口敞着,脖子上有一抹刺眼的红。

我的手指猛地敲下第一个字。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凌晨四点,我写完最后一个句号,眼眶发干。

王强依然没回来。

我把稿子投给了网站,合上电脑时,指尖发抖,却不是因为难过。

那天的事,我装作没有发生过。

生活依旧。

一个月后。

后台数据显示稿费831元。

800块。

不多,但足够付小半个月的房贷,或者买一支真正的好口红。

我盯着屏幕,忽然笑了,笑得眼泪砸在键盘上。

原来我还能写,原来我......黎清,不仅仅是谁的妻子,谁的母亲。

我的生活变得更忙碌了。

键盘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

我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瞥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凌晨1:23。

小宝的呼吸声从隔壁房间传来,均匀而安稳。

王强还没到家。

桌上的咖啡早已冷透,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膜。

这已经是我连续第三十七个夜晚,在完成家务、哄睡孩子后,强撑着困意坐在电脑前码字。

手指悬在键盘上方,突然一阵刺痛。

低头看去,指腹上还留着白天在车间被铁皮划破的伤口,结了薄痂,又在持续的敲打中裂开。

"妈妈......"

小宝的梦呓让我猛地回头,屏住呼吸等了片刻,确认他没醒才松了口气。

转头看向屏幕,光标在一段对话处闪烁,那是女主角正在质问丈夫的婚外情。

我的指尖突然颤抖起来。

她说了我一直没说出口的话。

窗外传来摩托车引擎的轰鸣,由远及近,在夜间显得格外的清晰。

我条件反射般合上笔记本,却在动作到一半时停住了。

深吸一口气,我重新打开文档,继续敲下未完的句子: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不是你的背叛,而是我居然还在为你找借口。"

铁门"哐当"一声关上。

脚步声在客厅间回荡,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我盯着文档里刚写下的文字,突然意识到——

这哪里是在写小说?

分明是把血淋淋的伤口,一字一句地撕开给人看。

当文档统计的数字跳到了"248211",我终于松开紧绷的肩膀,后知后觉地发现脖颈已经僵得发酸。

我点开了后台收益界面。

累计稿费:14,826.50元

这个数字在昏暗的台灯下泛着微光。

我盯着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发酸,才确信不是幻觉。

《焊火与蝶翼》,如今已经挂在平台新锐榜的第七位。

那些藏在钢铁焊缝里的背叛,那些被机油浸泡的誓言,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懂得。

3、

9月底,生产部绩效好,老板请了饭局。

这次王强回来了,我正在改第二篇小说。

他醉醺醺地撞开门,身上混杂着香水、酒精和车间机油的臭味。

"写什么写?能赚钱吗?"他嗤笑,伸手就要合上我的电脑。

我挡开他的手,平静地说:"能。"

他愣了一下,酒精让他的反应迟钝。

我打开手机,推到他面前。

他的表情凝固了。

"600块?"他盯着数字,像是看不懂,"你写的?"

酒精已经让他眼睛迷糊,只看到了每日收益那一栏。

但是我没有反驳他。

"嗯。"我合上电脑,"以后还会有更多。"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摇晃晃地走向卧室,倒头就睡。

我坐在书桌前,打开了一个新文档。

这一次,标题是《冰岛没有极光》。

小宝揉着眼睛走进来,趴在我腿上问:"妈妈在写什么?"

我摸摸他的头:"在写我们以后的故事。"

他迷迷糊糊地笑了:"那爸爸呢?"

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保存。

屏幕的光映在我脸上,也映在抽屉里那张悄悄办好的新银行卡上。

稿费到账的那天,我买了一支口红。

正红色,像王强裤管上那个印子,但更鲜艳,更锋利。

涂上它的时候,镜子里的人终于不再像个影子。

小宝趴在我腿边,仰着脸说:"妈妈好看。"

我笑了笑,点开电脑上的旅行网站,搜索"雷克雅未克"。

机票价格跳出来的瞬间,我的手指顿了一下。

两张经济舱,8931元,几乎抵得上三个月的房贷。

还有报个当地的团也不便宜。

王强要是知道了,大概会砸了电脑,骂我疯了。

可我关掉了房贷计算表,把机票加入了购物车。

两个月后,两部小说,累计稿费已达到38454.50元。

11月也正是极光观测的季节。

王强发现我在看冰岛攻略时,脸色阴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

"你哪来的钱?"他盯着屏幕上的极光照片,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什么。

"写的。"我继续整理文档,没看他。

他一把拽过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皱眉。

"别做梦了,"他冷笑,"房贷还没还完,你哪都去不了。"

我抽回手,平静地打开银行APP,余额明晃晃地亮在那里。

他的瞳孔缩了缩,像是被烫到了。

那天晚上,我听见他在阳台打电话,声音压得极低,却还是漏出几个词:"……她疯了……钱……"

我假装没听见,低头整理行李。

出发前一周,王强把扳手砸在了墙上。

"你非要走是吧?"他红着眼睛,像是困兽,"行啊,走了就别回来!"

我没说话,只是把机票放进包里。

他忽然抓住我的肩膀,呼吸里带着酒气:"黎清,你变了。"

我看着他,忽然想起二十三岁那年,他在火车站柱子后等我,手里攥着一把野花。

那时的他,眼睛亮得像星星。

"是啊,"我轻声说,"我变了。"

他僵住了,手慢慢松开。

客厅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

我回头,看见小宝赤着脚站在房门口,幼小的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

碎玻璃映着冷光,刺进他懵懂却不安的眼底。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哭。

飞机起飞时,小宝紧紧抓着我的手,眼睛瞪得圆圆的。"妈妈,云在下面!"

我摸摸他的头,望向窗外。

云很薄,天空蓝得刺眼,但阳光很好。

王强没有来送我们。

4、

到雷克雅未克的第一晚,小宝趴在旅馆的窗前,忽然问:"爸爸会不会想我们?"

我沉默了一会儿,从包里拿出他拼的乐高。

那个"妈妈和我的家"。

"会吧,"我说,"但我们得先学会想自己。"

窗外,风雪呼啸而过。

冰岛的夜的确很长。

而冰岛的雪却和想象中不一样。

它不柔软,不浪漫,而是像细碎的玻璃渣,被狂风卷着砸在脸上,生疼。

我裹紧围巾,把小宝的手攥得更紧些。

他的鼻尖冻得通红,却兴奋地指着路边一栋矮房子:"妈妈,像不像我的乐高?"

那房子确实像。

方方正正,屋顶倾斜,漆成深红色,在雪地里像个倔强的积木。

就像二十三岁那年的我,攥着偷出来的户口本,穿着二手市场淘来的大红嫁衣,站在出租屋漏雨的屋檐下对王强说:"日子再难,我认了。"

他当时连租婚纱的钱都没有,却固执地用车间废弃的轴承给我磨了枚戒指。

我忽然眼眶发热。

在餐厅就餐时,导游说今晚看到极光的概率只有30%。

"要不要赌一把?"同团的美国夫妇笑着问。

我摇摇头。

赌了太多年,早该明白,有些东西强求不来。

小宝却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妈妈,我们等等好不好?"

于是我们坐在旅馆露台上,裹着毛毯,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里凝结。

小宝靠在我怀里,小声讲着幼儿园听来的传说:"老师说,极光是女神的裙摆……"

我摸着他柔软的头发,忽然想起王强第一次带我吃火锅时,也是这样呵着白气说:"等有钱了,带你去更美的地方。"

此刻我就在所谓更美的地方,没有他。

凌晨一点,天空依然漆黑。

小宝已经睡着,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雪粒。

我轻轻抱起他,转身时却听见有人惊呼。

回头的一瞬,整个夜空突然活了——

苍绿色的光带像被神灵挥洒的颜料,在黑色天幕上流淌、翻滚、炸裂。

那光芒如此之近,仿佛伸手就能触到女神冰凉的裙角。

小宝迷迷糊糊睁开眼,呆住了。

"妈妈……"他小声说,"是爸爸碎掉了吗?"

我心脏猛地一缩。

原来他记得。

记得王强摔碎全家福那晚,玻璃碴在月光下也泛着这样的绿。

第二天,导游带我们去看冰川。

"这下面有座活火山,"他跺跺脚,"冰与火从来都是一起的。"

小宝学着跺脚,咯咯笑。

我望着无垠的雪原,忽然明白自己为何执意要来冰岛。

不是为极光,是为亲眼确认:最冷的雪下,确实藏着滚烫的火。

就像我骨子里那个被房贷、油盐、王强的背叛掩埋了太久的黎清,原来还没冻透。

5、

回国前夜,手机震动。

王强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我们的婚戒,摆在离婚协议书上。

我放大图片,发现协议书边缘有块暗渍。

像是水痕,又像是咖啡洒了。

可我知道,他从不喝咖啡。

也许是那个扎马尾的女孩的吧。

窗外,冰岛的雪渐渐停了。

极光在云层后若隐若现,像一场来不及落幕的童话。

我回复:"好。"

按下发送键时,听见某种细微的碎裂声。

或许是冰川在移动,或许是火山在呼吸。

又或许,只是我心上那层冻了太久的冰,终于裂开一道缝。

"妈妈。"

小宝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手里举着一张皱巴巴的纸。

"老师说,冰岛有会喷火的巨人。"他指着自己歪歪扭扭的画,"我们把爸爸也带来,好不好?"

我蹲下身,突然发现他画里的"家"有三个人,手拉着手,站在火山口边缘。

远处,是轰然崩塌的冰川。

而我的眼泪,终于重重砸在了那道裂缝上。

离婚需要一个月的冷静期。

回国后我们去民证局做了登记,没有告诉双方父母。

离婚协议书已经拟好。

孩子归我,房子归王强,需补偿女方部分房款。

王强每月支付小宝2000块抚养费。

还了借亲戚的钱,存款所剩无几,只有2080块。

没必要分,王强都给了我。

申请了离职,我带着孩子,住进了城中村。

顶楼的房租热了些,但要便宜些。

500块钱一个单间,足够我们母子安身了。

走的时候,小宝抱着我给他缝的布偶熊,突然挣脱我的手,跑回屋里拖出那个装乐高的塑料箱。

他蹲在地上,小手飞快地拼着什么,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发红的眼睛。

五分钟后,他把拼好的东西塞进王强工装裤的口袋。

是迷你版的大门,门轴上挂着歪歪扭扭的牌子:"爸爸的家"。

王强的手突然剧烈颤抖,工具箱"咣当"砸在地上

6

城中村的夜晚比较嘈杂。

月光从铁窗栅栏间漏进来,在小宝脸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他蜷在临时铺就的小床上,怀里还抱着那个用毛巾缝的"火山娃娃"。

我听到了他睡梦中的呢喃:"爸爸,妈妈,小宝会乖的。"

清晨被楼下油条摊的叫卖声吵醒时,发现手机里静静躺着两条消息。

一条是新小说的签约通知,另一条是王强凌晨三点发的:"我往卡里打了钱。"

转账金额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连水电费都计算在内。

500块月租的出租屋,墙皮掉得比我离婚掉的眼泪还快。

但没关系!

我把笔记本电脑架在洗衣机上,一边码字一边盯着小宝写作业。

我点开了作家助手数据中心,后台数据显示,新增的稿费82,05元。

这个月收入还是不错。

"妈妈!"小宝突然举起手机,"爸爸问我们地址!"

我扫了眼聊天记录——

【王强:爸爸给你买了乐高火山】

【小宝:不要!妈妈给我买了真的火山模型(照片)】

照片里是我用稿费买的国家地理套装,价格标签都没撕:¥2,999

手机突然疯狂震动。

【王强:你哪来的钱?】

我慢悠悠打字,没有理会。

都要离婚了,这些没必要解释。

推开锈迹斑斑的铁窗,城中村特有的腐水沟气味涌了进来。

那股霉腥味里混着烂菜叶和廉价洗衣粉的气息。

奇怪的是,今天这气味竟不似昨日的刺鼻,倒像被雨水冲刷过的铁皮屋顶,腐朽中透着一丝意外的清醒。

7、

从冰岛回来后,小宝开始收集玻璃碎片。

起初我没发现,直到某天整理他的书包,倒出一小堆用纸巾包着的尖锐亮片。

阳光一照,折射出七彩的光斑,像极了那晚的极光。

"老师说要垃圾分类。"他认真解释,小手扒拉着那些碎片,"绿色的放这里,白色的放这里……"

我蹲下来,发现他按颜色分好的玻璃碴,竟拼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家"的形状。

圣诞节那天,王强带了新玩具来。

我没有告诉他我住在哪里,只是在公园见了面。

小宝接过玩具,没拆包装,只是突然问:"爸爸,你知道冰岛的雪下面有什么吗?"

王强愣住。

"是火山哦。"小宝把玩具推回去,"老师说要像火山学习,生气的时候不说话,等雪盖住了再慢慢凉下来。"

王强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悬在半空,想摸小宝的头却又不敢落下。

他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哑得像是被火山灰呛过:"小宝......爸爸不是生气,是......"

"是妈妈不要你了吗?"小宝突然接话,小手揪着玩具包装的透明胶带,"我们班小美的爸爸也这样,后来他买了会唱歌的挖掘机......"

回家的路上,小宝忽然仰头问我:"妈妈,碎玻璃能变成星星吗?"

"也许呢。"我摸摸他冻红的耳朵。

他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圆润的玻璃石。

不知被摩挲了多久,棱角早已温顺。

"那等我攒够了,就给爸爸拼个月亮。"

路灯下,那块玻璃在他掌心微微发亮,像极了一块正在愈合的伤口。

几天后,王强的摩托车声在楼下响起时,我正在修改新小说的第三章。

键盘上的手指顿了一下,屏幕上的光标闪烁着,像一颗犹豫不决的心。

大概是小宝告诉了他地方。

"妈妈!是爸爸!"小宝从积木堆里跳起来,光着脚丫就往楼下冲,门嘭地一声关上了。

他最近长得太快,睡衣裤脚已经短了一截,露出纤细的脚踝,上面还贴着昨天摔跤时我给他贴的卡通创可贴。

我没有动,只是将文档点了保存。

楼梯间传来王强笨拙的脚步声,他总习惯在第三级台阶上重重地踏一下,这个习惯一直未变。

就像他领口永远洗不干净的机油味,和吵架时总爱用的那句"你变了"。

敲门声响了三次,我才起身。

透过猫眼,我看到王强手里提着两袋东西,左手的塑料袋里露出小宝最爱吃的草莓蛋糕盒一角,右手是一个扎着蝴蝶结的礼物盒。

他穿着那件我三年前给他买的藏蓝色夹克,领子翻得整整齐齐,头发也剪短了,看起来比离婚前精神许多。

"黎清,开门好吗?我们谈谈。"他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的恳求语气。

我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王强单手抱着儿子,眼睛却一直看着我。

"我买了蛋糕,还有......"他举起那个礼物盒,"给你的。"

我没有接,只是侧身让他们进来。

厨房里,小宝兴奋地拆着蛋糕盒,塑料纸哗啦作响。

王强趁机把礼物盒塞进我手里。

"打开看看。"他声音压得很低,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亮,像极了当年在火车站柱子后面等我时的神情。

我没有动。

礼物盒很轻,包装纸是星空图案的,边缘折得有些粗糙,显然是他自己包的。

这不像王强的风格,他一向觉得包装是浪费钱。

"黎清,我和陈丽真的没什么。"他突然说,声音大得让厨房里的小宝都探出头来,"是她一直纠缠我,我......我是想试探你还在不在乎我,才提的离婚。"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

这拙劣的台词,连八点档编剧都会嫌老套。

他大概是忘了我是做什么职位了。

在整理公司监控记录时,我见过他们俩深夜加班时段的录像。

他替她撩头发时小指翘得那么得意,无名指上的婚戒在应急灯下泛着讽刺的冷光。

不过,那时候已经知道他的背叛了,所有我没有发作。

我没有揭穿他的话。

不是隐忍,而是漠然了。

已经过了少女的年纪,不想再苦寻感情的真伪。

我把礼物盒放在茶几上,转身去厨房帮小宝切蛋糕。

草莓的甜香在狭小的厨房里弥漫开来。

小宝踮着脚,用手指偷偷蘸奶油吃。

我拍开他的手,却忍不住抹了一点在他鼻尖上。

他咯咯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和王强年轻时一模一样。

"妈妈,爸爸说今晚要带我们去新开的恐龙餐厅。"小宝仰着脸看我,嘴角还沾着粉色的奶油,"就是小虎去过的那家,有会动的霸王龙!"

我的心沉了一下。

王强知道怎么打动我。

通过小宝。

那个恐龙餐厅人均消费至少两百,是我们以前前根本不会考虑去的地方。

"小宝,妈妈今晚要赶稿子。"我擦掉他嘴角的奶油,轻声说。

小宝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他低下头,用叉子戳着蛋糕上的草莓,小声说:"小虎说,他爸爸妈妈离婚后,就再也没一起吃过饭了。"

我的手指僵住了。

蛋糕刀在指尖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不疼,却让我眼眶发酸。

客厅里传来王强摆弄礼物的声音。

我走出去,发现他已经拆开了那个盒子,里面是一条银色的项链,吊坠是一片极光形状的蓝绿色宝石。

"记得吗?我们说过去看极光。"王强拿起项链,手指微微发抖,"我攒的加班费......黎清,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宝石在灯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像极了冰岛夜空中的极光。

我注视着那片人造的光芒,突然感到一阵荒谬的疲惫。

"王强,"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知道我在冰岛最深的感受是什么吗?"

他茫然地看着我。

"是自由。"我说,"七年来第一次,我不再是某个人的妻子,某个人的母亲,而只是我自己——黎清。"

王强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他手中的项链滑落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可我需要妈妈!也需要爸爸!"小宝突然冲出来,手里还抓着那块被戳得稀烂的蛋糕。

他的小脸涨得通红,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下来,"你们离婚是不是因为我不乖......"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小宝扑进我怀里,温热的泪水浸透了我的衣襟。

我摸着他柔软的头发,抬头看见王强也红了眼眶。

8

次年6月,离婚已经半年。

婆婆病重的消息来得突然。

听说是王强没有跟王丽在一起,王丽找上门来了,把婆婆给气的。

婆婆前天还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清啊,是王家对不起你。"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哑得像打磨的砂纸,每个字都带着毛边。

我当时正在商场派着传单,只能压低声音回她:"您别多想,好好休息。"

匆忙地,我带着小宝坐了8小时的高铁回到了老家,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

医院走廊上,王强蜷在塑料椅里,身上那件工装脏得像团抹布,袖口还沾着机油的污渍。

显然是从车间直接坐车赶来的。

"妈有东西给你。"他忽然说,嗓音沙哑得像生锈的扳手互相摩擦。

递来的木盒子泛着陈旧的光泽,掀开时合页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里面静静躺着那套被我退还的首饰。

金镯内侧还刻着龙凤呈祥,当年婆婆颤抖着为我戴上时,这些花纹曾在她粗糙的指腹下闪闪发亮。

记得婚礼那天,婆婆从褪色的红绸布里层层解开它们,金饰在阳光下流淌着蜂蜜般的光。

"我们老两口攒了三年......"

她当时的声音混着鞭炮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突然被一股刺鼻的香水味搅散。

陈丽踩着十厘米高跟鞋闯进来,:"王强!你躲在这干什么?车间报表——"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钉在我手中的首饰盒上。

"哟,前妻还来要钱啊?"她撩了下新烫的波浪卷,故意露出脖子上的红痕,"阿姨就是被你气病的吧?"

王强猛地站起来,拳头攥得发抖。

我按住他手臂,把首饰盒交给懵懂的小宝:"帮妈妈拿好。"

"装什么贤惠?"陈丽嗤笑着掏出手机,"大家看看啊,这女人离婚了还缠着——"

"陈丽,23岁,职高学历。"我平静地点手机的文件夹,"前年九月伪造大专文凭入职,转正后累计迟到37次。"我把手机屏幕转向她,"你猜这些监控截图是谁整理的?"

她的脸刷地白了。

手机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她上周在仓库夹带公司物料的画面。

护士站的几个小姑娘已经凑过来看热闹。

陈丽手忙脚乱地关掉直播:"你血口喷人!"

"人事系统显示,你上个月考勤记录有13次异常。"我翻开手机文件,"真巧,每次都是和王强同一时间段。"

走廊尽头传来碎语。

“原来这人是小三呀......”

“这是闹事来了......”

“嘶,这是在公司就勾搭上了......”

陈丽的粉底液遮不住涨红的脸色。

王强突然笑出声。

这笑声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陈丽抓起包包扭头就走。

突然她脚下一崴,高跟鞋断跟的声音清脆得像记耳光。

小宝突然举起首饰盒:"妈妈!奶奶醒了!"

病房里,婆婆枯瘦的手紧紧抓住我和王强的手腕,把我们交叠的手按在一起。

她的嘴唇蠕动着,我俯身听见她说:"极光......要一起看..."

王强的眼泪砸在我们交握的手上。

我望向窗外,夏日的晴空突然飘起太阳雨。

婆婆睡着了,我抽回了手。

王强红着眼睛拉住我:“清,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小宝站在一旁,小手攥着我的衣角,眼睛湿漉漉的,像只无措的小兽。

我蹲轻轻擦掉他脸上的泪痕,然后站起身,直视王强。

“不能。”

他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可是妈她……”

“妈希望的是我们幸福,而不是勉强凑合。”我打断他,声音平静,“王强,我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他张了张嘴,最终颓然地低下头。

他以为我会心软,可我已经不是那个为了婚姻忍气吞声的黎清了。

他嗓音沙哑,“就算为了孩子……”

我静静看着他,忽然觉得可笑。

当初他背叛家庭时,怎么没想过“为了孩子”?

但我没说出来,只是蹲下身,平视着小宝。

“小宝,妈妈和爸爸以后不会住在一起了。”我轻轻擦掉他脸上的泪,“但妈妈永远爱你,每天都会陪你。”

他抽了抽鼻子:“那……爸爸呢?”

“爸爸也爱你。”我看了王强一眼,“只是大人们的生活方式变了,就像你喜欢拼乐高,但偶尔也会想画画,对吗?”

小宝点头:“妈妈,我在电视上听到过这句话:我尊重你的选择。”

我眼眶一热,紧紧抱住他。

原来他比我们想象的更坚强。

一个年后,我的小说《冰岛没有极光》正式出版,迅速登上畅销榜。

签售会上,有读者问我:“女主角最后为什么没和前夫复合?”

我笑了笑,在扉页写下:

“极光很美,但不必回头。”

因为真正的自由,不是原谅背叛,而是彻底放下。

全书完

更新时间:2025-07-07 00: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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