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巴路,特别磨鞋,要是下雨,这地就会满是泥泞,又滑又难走,一双鞋上还都是泥,今天赶场天不下雨,已经是老天祈福,给了他们一个舒适的天气。
回家的路途遥远,要走近一个小时,路上偶有摩托车开过,溅起地上的泥灰,有些呛鼻,不过大多数都是像秦止家一样,背着背篓回家的人。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沈约不太对劲了,脚步走慢了些,脚从鞋里放了出来,脚后跟抬起来不碰地,用脚前跟来走的。
秦止注意到了沈约的异常:“脚起泡了?”
沈约快速摇头,把脚塞回鞋里:“没有。”
沈约这是不愿意麻烦秦止,不愿意给他添堵。
秦止向他伸出手:“我看看。”
沈约往后退了两步:“真没事,哥。”
是个有些倔强的小孩。
秦止无法,只能任由沈约走。
一辆摩托车在他们身边停下,这是秦止的舅舅:“欸,妹夫,你们也来赶场啊。”
秦止爸笑了下:“小舅子,这么巧啊,今天我休息,正好碰上了赶场天,于是就上街来把要买的东西都买齐了。”
秦止舅舅点头:“这样啊。”
他注意到站在秦止后面的沈约,问:“这是谁家小孩儿啊,怎么没见过。”
秦止爸没办法说实话,只打着哈哈说是秦止的同学。
秦止舅舅惊讶:“看着好小啊,比秦止还矮个头。”
秦止爸说:“营养不良,所以没长高。”
秦止舅舅明了,又问要不要搭乘他的摩托车。
摩托车很旧,位置也少,最多只能坐下两个人。
秦止爸摆手:“我走会儿路,不坐车了,让秦……”
换作平时,秦止爸能脱口而出秦止两个字,但看到站在秦止旁边的沈约时,他的话一下子被堵了。
秦止把沈约往前推了下:“让沈约坐。”
沈约回过头看秦止,只能看见秦止平静的脸。
秦止垂眸看他:“脚起泡了就坐车,我舅舅会带你在家门口下,沈约,在家门口等我们,哥很快回来。”
家?
沈约点了点头,转身迟钝的想往摩托车上爬,他的身高比同龄人矮了一大截,上成年人骑的摩托车,显得特别困难。
秦止伸手把沈约抱起放在摩托车后座上,又把沈约的手抓起来放在秦止舅舅的腰上,对舅舅说:“舅舅,开慢点,前面的路很陡,他太瘦了,怕你把他抖下去。”
秦止舅舅笑了:“行,知道了,走了啊。”
沈约的目光锁在秦止的身上,一直到摩托车驶离,秦止对他说:“抱好,等我。”
沈约点了点头。
秦止舅舅朝他们挥手告别,骑着摩托车就走了,溅起了一层烟。
两人看着摩托车驶离,秦止爸说:“儿子,挺大度啊。”
秦止没回这话,只迈着步子继续往前走,说道:“他脚磨起泡了,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了,这路太长,就别让他走了,走车就好。”
沈约太瘦了,这是秦止把沈约抱上摩托车唯一的感受,沈约衣服穿的不厚,秦止的手甚至能清楚的隔着衣服摸到沈约的骨头架子,太瘦了。
秦止看着辽远的回家长路,想着,这样的路,不适合脚会起泡的沈约走。
又走了半个小时的路,两人才走到了家门口,运气不佳,走到半道上,有辆拖拉机驶过,给他们俩个身上溅了不少灰,他们拍着灰回家。
沈约半蹲在家的围墙外,等着他们回来,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望来。
秦止摸了下沈约的头顶:“乖。”
秦止爸先把背篓放下,没敢进家门,拉着秦止的手臂往一边拉,商量着该怎么和脾气挺爆的秦止妈解释。
秦止说:“收养的,没有其他解释。”
秦止爸说:“你妈不好对付,她得骂死我。”
秦止说:“我妈平时骂你的次数很少吗?再挨一次骂并不多。”
秦止爸还在犹豫。
秦止垂眸凝视着他爸:“说好收养就得收养,你想反悔?”
秦止爸又瞄了眼沈约。
沈约双手紧攥的靠着墙站着,目光时不时的往这边瞥,见秦止爸偷瞄他,他赶紧撇过头。
秦止爸下定决心,就像秦止说的那样,说要收养就要收养,重新背上背篓:“进去吧。”
秦止过去牵着沈约的手:“进门。”
跨过围墙门的门槛,秦止对沈约说:“跨过我家的门槛,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
沈约的手紧张的缩了缩,他抿了抿唇,点头应道:“嗯。”
哪怕这样的话他已经听过两回,也被赶出过家门两回,但他还是愿意相信这句话,他就像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小鹿,相信会有个家是他终身的容纳之所,不会再把他赶出去了。
沈约跟着秦止爷俩进门,秦止妈正在擦桌子,听见推门声和脚步声,知道是那爷俩回来了,不耐的抬起头:“让你们赶个场,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看看这都几个点了,午饭的点都过了,买东西需要这么久的时间?”
秦止爸把东西放下:“这不是买的东西多吗,不多讲点价怎么省钱啊,来回都是走路,能快到哪里去。”
秦止妈还是吐槽:“叫你不早点去。”
秦止妈瞄见他们俩身后的沈约,粗眉一皱:“那小孩谁家的啊,怎么领我们家来了?”
沈约也像是知道眼前的女人最是难惹,往后跨着步子往秦止身后躲了躲。
秦止爸呵呵笑了两声:“这娃乖吧?”
秦止妈横他一眼:“乖啥啊?秦良,可别是你跟外面女人的野孩子,领回来认祖归宗啊,要是的话,老娘抽死你。”
秦止爸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哪能呐,我可不敢,你看我跟他长的像啊?”
秦止妈说:“不像。”
沈约的脸目光柔和,没有任何的攻击力,就像月亮一样,眼睛圆,鼻子小的,嘴巴也长的可爱,就是下巴太尖,瘦的太厉害了,能看出来他的脸型是偏圆的,两侧的脸像圆弧一样,到了下巴出就成了有些像三角形的尖。
要是多喂点饭,这脸就能变圆。
而秦良的基因是偏熟男的,五官很有男性特征,只刚不柔。
秦止的长相随秦良,五官冷硬,才十多岁,一张脸不笑就有冷峻感,五官虽然没有完全长开,但是也能大致看出他长大后的风范,不过他的眼睛偏狭长,随了秦止妈,与大眼睛审美背道而驰,不过非常帅气,独特的帅。
这一看,沈约就不可能是秦良的孩子,而且秦止妈管的有多严,秦止爸要是在外面找野女人,那他的命就得丢了半条。
秦止爸:“是嘛。”
秦止妈问:“那他是谁?才八九岁吧 ,看着不会是秦止的同学。”
秦止给他爸眼神示意,让他说清楚。
秦止爸接受到视线,对上秦止妈眯着的眼睛,往后退了两步才开口:“这是我和秦止捡的孩子。”
“捡的?”听了这话,秦止妈气的头都要炸了,拿起桌上的碗就往地上砸,砰的一声,碗碎的四分五裂:“咱们家都穷成啥样了,你还想着往家里捡孩子,秦良,你咋想的啊。”
沈约被这声砸碗的动作吓的浑身一颤。
秦止转过身,捂住他的耳朵,手指挡住他的眼睛:“别听别看。”
秦止爸心疼被砸碎的碗:“你这是干啥勒,碗不要钱啊,你就这么砸了!”
秦止妈手指着他:“摔个碗你就心疼了,更别说捡个孩子来养了,多费钱啊,你知道养一个孩子要花多少钱吗,本来家里就穷,秦良你还没什么本事,家里的生活一穷再穷,你是怎么想的啊,你脑袋里进泥浆了,还是脑子被驴踢了。”
秦止爸被堵的说不出来话:“当着人孩子的面,小声点。”
秦止妈说:“我小声个屁,秦良,你是大佛成人了啊,这么无私,还捡个孩子回来养。”
秦止爸被骂的满脸通红,终于是憋不住发声:“我挣钱养他,你别管了,男人说话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放着一个孩子去外面流浪,我看不过眼来,而且,他可能是沈佑中的儿子。”
听见爸爸的名字,沈约猛的抬头看向秦止爸,像是惊讶他为什么会知道他爸爸的名字。
这一反应证明了秦止爸的猜测是正确的,这孩子长的太像他爸了,虽然五官稚嫩,但还是看的出来的像,也是会长。
长的要是不像沈佑中,秦止爸就不会收养沈约了,当年要不是沈佑中把他秦良救下来,秦良就跟着一起死了,沈佑中是他的恩人呐,所以这孩子,秦止爸路上犹豫再犹豫,还是决定收养了,不然感觉对不起沈佑中的在天之灵。
不就是多张嘴的事儿吗,他秦良多干活就行了,他不歇了,多给家里挣点钱,他是个男人,他不相信自己没有这能力!
秦止妈:“世界上有那么多流浪的孩子,你收养的完吗,你有本事去收养啊,沈佑中的孩子……”
说到最后五个字,秦止妈被怒火冲烧导致无法思考的大脑被水浇灭了一半:“他是沈佑中的孩子?”
秦止爸说:“应该错不了,他和他爸长的像,听见沈佑中三个字,反应也很强烈。”
秦止妈溜圆的眼睛直转,手握成拳垂在手心上,抬眼看着沈约。
沈约怕她,又向后躲了下。
秦止妈知道,当年秦良的命是沈佑中救的,于情于理,都欠他沈佑中一个回报,但他们家也困难啊,又不是什么富裕家庭,哪能捡孩子回家来养啊。
秦止妈想了想,拉秦止爸的手臂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来,凑在他耳边说:“养他段时间吧,等下学期咱儿子要交学费的时候,就把他送镇上或省上的福利院去,哪儿能让他一直在家里待呢。”
秦止爸很不赞同:“哪儿能这样啊,人家孩子被丢过两回了,哪儿能再丢他第三回啊。”
更新时间:2025-02-17 20:58:30